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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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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锁在医院病房里。

    囚禁了。

    萧墨白每天都会来替我做检查,顺便拿着体检报告朝金余汇报我的情况,“嗯,再养半个月,下地种水稻是没问题的。”

    他笑嘻嘻的嘴脸让我恨不能朝他千刀万剁。

    以泄我心头之恨。

    我知道。

    我最恨的是那个人。

    他杀死了我的孩子。

    我的第二个孩子。

    我还记得那人捏着我的下巴,在我耳边恶狠狠地宣言,“夏秋,你给我记住了,你这张肚子,只能生我的种!”

    那一刻,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底里碎裂成一块一块。

    我望着他阴鹜的眉眼,笑得悲凉绝望。

    我说,“金先生,装失忆好玩吧?”

    下巴上的力道猛然加重。

    金余眸底的戾气铺天盖地,冷冽的气息差点把我冻到窒息。

    蓦地,他松开手。

    冰冷的表情像是刚刚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可是。

    墙上的时间在转动。

    窗外的月亮看得见。

    这个病房里的一切。

    这些肮脏到令人恶心的事实。

    金余出去之后,韩信进来告诉我已经安排了我住院。

    而在住院当天晚上,病房里就铺了羊绒地毯,病床前摆了老板沙发,黑金色书桌横在窗台前,一排剪裁得体的崭新西服挂在靠墙新搬来的橱柜里。

    起初我以为金余要常驻病房,在连续一周没见到他的身影之后,我才确定这确实是属于我的单人病房。

    韩信呆在病房的时间最多,他伺候我吃饭,收拾我打翻在地的饭盒菜汤,任劳任怨帮我更换病床上的浅蓝色床单。

    甚至,他还会偷偷拿手机让我看沈三千的视频。

    视频里的沈三千笑得很开怀。

    背景是游乐场。

    沈三千坐在旋转木马上,韩信大概也坐在旁边的旋转木马上,因为镜头一上一下,拍得十分没有水平。

    可就是这样毫无技术的录像水平,却让我看到不一样的沈三千。

    恋爱中的沈三千。

    大学时代恋爱中的沈三千就是这个模样,笑得眉眼弯弯。

    她举着手里的超大号棒棒糖朝韩信的方向笑,“喂,骑这个马不如骑你!”

    韩信,“....”

    韩信尴尬地把手机拿了回去,“等下,不是这个视频,给你看另一个。”

    “不用了。”我摆摆手。

    韩信的视频已经点开。

    我听到沈三千的欢呼声,“冲啊!”

    这是沈三千拍的。

    她像是在高处,视频只拍到地面的影子,黑乎乎的被拉成两米长的影子。

    “你小心点,别摔下来。”是韩信的声音。

    视频里出现的是一颗脑袋,紧接着是一只手。

    灯光下,那只属于女人的手正捏着那颗脑袋的耳朵,“吁——驾——!”

    沈三千骑在韩信的脖子上,视频歪歪扭扭地,不时爆发出沈三千被吓到惊慌失措的尖叫。

    最后两个人摔在草坪上。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的影子交缠着。

    剧烈的喘息声后,我听到沈三千压抑的嗓音,“喂,我想懆你。”

    韩信,“....”

    韩信再一次尴尬地拿走手机,嘴里嗫嚅着。

    不等他开口说话,我就朝门口指着,“滚。”

    ——

    我再一次感受到没有手机是如此难熬的事情。

    我联系不到向九。

    每个夜里都会梦魇。

    每个,夜里。

    依旧会哭着醒来。

    只不过这次,睁开眼看到的不是满脸紧张的向九。

    而是一张漆黑的轮廓。

    隔着夜幕,我也能描绘出那人线条分明的轮廓。

    那双隐在夜色里,宛如猎豹般锐利的眼睛。

    那人微凉的气息充斥在鼻尖,我蓦地就安下心来。

    死死咬着唇才忍住眼泪。

    不明白。

    不明白啊。

    明明该恨之入骨的人,为什么会觉得有安全感呢。

    他大概以为我还在梦魇,伸出手把我圈进怀里,笨拙地拍我的肩膀,声音低低地充满了质感,“乖,没事了,没事了...别怕,我在...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

    金余。

    你杀死了我的孩子啊。

    怎么就心安理得地认为没事呢!

    ——

    绝食不到两天,我就饿得胃疼。

    金余强制性喂我吃饭,当着韩信的面,用嘴渡肉给我吃。

    每每到我嘴边,我就会恶心得推开他,往他身上吐酸水。

    那时候金余的表情,真是好看。

    也包括韩信。

    金余黑着脸出去之后,韩信劝我,“跟谁生气都行,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三儿生气也照样大吃大喝。”

    我突然就瘪了嘴,声音呜咽,“你骗我。”

    那天蹲在路边的沈三千形容枯槁,憔悴得像个乞讨者。

    不知道她在那等了我多久。

    只为了给我送钱包。

    我捂着眼睛,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止不住往外淌,“我和她吵架那天,她就连续...连续...好几天没吃饭...”

    韩信叹息一声,“唉,你们俩还真一个德行。”

    大概是饿得狠了。

    韩信当天晚上送来红烧肉时,我抵不住馋意接过吃了。

    吃到嘴里那一刻,我就哽咽了。

    是向九做的红烧肉。

    韩信每次送过来的餐盒都是黑金色,唯独这次我没有仔细留意,这个饭盒是浅蓝色的,盖子上刻着NINE。

    我嘴里含着红烧肉,口齿不清地问韩信,“他人呢?”

    韩信朝窗外指了指,“守在楼下呢。”

    我蓦然就想下床,却被韩信压住手臂,“你看不到他的,安心吃饭,我跟他说了,你没事。”

    我咬着筷子,只觉得牙龈都被牙齿的力道给震得发颤,“别告诉他,孩子没了。”

    韩信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点点头,“嗯。”

    我大口大口地吃肉。

    眼泪掉在米饭里,又被我一勺子挖进嘴里,咽进肚子里。

    韩信掏出纸巾替我擦眼泪,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最后还是缓缓开口说,“夏小姐,先生不论做什么,都是因为在意你,这件事是他不对,你不要记恨他。”

    我应得十分爽快,“好,我不记恨他。”

    低头时,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我会让他记恨他自己。”

    耳边韩信的声音莫名透着股憧憬,“其实,两个人开开心心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我想起他给我看的那些视频。

    想起沈三千的笑脸。

    突然就羡慕起他们的爱情。

    纯粹,简单。

    充满了欢声笑语。

    ——

    十一月初,萧墨白汇报完我的最新情况之后,说,“可以出院了。”

    我在洗手间里换衣服,发现内衣小了,肚子长了一圈肉。

    躺在病床上除了吃就是睡,居然让我破天荒胖了。

    镜子里的女人面色圆润,白里透红,长发撩在一边,多了几分女人味。

    我出来后就看到金余整个人倚在沙发上,两腿叠着,姿态闲适地单手摆弄着黑金色手机。

    韩信敲门进来,手里提着方月琳。

    不过半个多月不见。

    方月琳落魄得不成人样。

    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被扯得稀巴烂。

    当时那一巴掌我还记着。

    却也释然了。

    不过是在皮肉上疼了一下。

    哪抵得了身体里的肉被割除的痛苦。

    方月琳进来只喊了声大哥,被金余冷厉地一瞪,立马改口喊了,“金先生。”

    金余不耐地皱眉,韩信立马上前用胶带捂住方月琳的嘴巴。

    我站在沙发旁边,看着金余大刀阔斧坐在那,眉头一挑,问我,“她是用哪只手打的你?”

    方月琳大概听过金余的过往,听到这话整个人匍匐在地上疯狂挣扎,“呜呜呜——唔唔——”

    韩信死死悍住她不让她动。

    方月琳哭得地上的羊绒毯子都皱了起来。

    我停在那,看着眼前的场面,一动不动。

    那句话太过熟悉,熟悉到我脑海里自动翻出三年前的那段记忆。

    那只被砸到血肉模糊的手。

    混乱的包间里,那个鬼哭狼嚎的男人。

    那道熟悉地冰冷嗓音问我,“还委屈吗”

    那个抓着我穿过车水马龙,高大挺拔的男人。

    那张被斑驳灯影切割分裂出冷漠的面目表情。

    我呆呆站在沙发那,盯着被吓得泪流不止的方月琳。

    看着她不断地低头又摇头。

    似乎在乞求我放过她。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干哑得厉害。

    终是说了一句,“让她走。”

    金余像是早就知道我的反应,扔了起身,朝我走来的气势多了分压迫感,冷冽而熟悉的气息汹涌着灌进口鼻,让人几乎呼吸不能。

    他低头睨着我的眼睛,深沉的眸子里倒映着渺小的我。

    他低声问,“你确定?”

    我盯着他的眼睛,笑了笑,很轻的笑勾出颊边的笑痕,显得毫不在意一般,“金先生,我能决定她的生死吗?”

    金余拧眉点头,“能。”

    我抬了手,指着门口,“那就让她走。”

    金余打了手势,韩信就提着方月琳出去,像来时提着她进来一样。

    像提只狗一样。

    门被关上,金余倾身逼近,他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带着股淡淡的烟草香味。

    说话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夏秋,我要提醒你,你今天放了她,明天她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仰起脸朝他笑,“随她开心好了。”

    当时,我并没有把金余这句话当真。

    直到不久后。

    我才发现。

    金余说的每句话都对。

    只不过。

    没有要了我的命。

    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