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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0章 认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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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监教楼里,除了偶尔的喝酒、打牌、串号筒,二龙基本上不出屋,回来就躺着,抽烟看电视,倒是经常有来串门的,一般都是二龙以前的弟兄。

    我们不能大声聊天,一喧哗,二龙就烦,冷眼看谁一眼,准让谁心里咯噔一下,好几天加着小心。大伙都摸不清二龙的脉,他口口声声让我们随便,可我们谁也不敢乱放羊,宽松得压抑。

    其实我也懒得动换,也没有地方去,找华子吧,新收组太敏感,担心林子嫌我招摇。于是除了看电视就是看书。

    蒋顺治来过一次,进来先跟二龙打了招呼:“龙哥我找陈威呆会儿。”

    “以前一个分局的是吧,过去吧。”二龙很痛快。蒋顺治跟我说:“龙哥这人真不赖。”

    当着二龙和大伙的面,我们不好聊这里的事,就拿分局看守所当话题。周携也跟我们穷搭和,记得提到一个叫“缸子”的,蒋顺治说他分四监去了,我就说龙哥以前也在四监呆过,二龙听见个音,就问是哪个缸子,我们说了,他“哦”了一声,说:“不认识,甭问也是一鸟啊。”

    正说着,门玻璃轻响了两下,我一扭头,华子正冲我招手,我走出去,叫声“华哥”,华子笑一下,神秘地说:“陈威还有烟么,先借几盒。”我说“你等会儿。”要回身,他拉了我一下:“回头给我吧,有两盒就够。”说完,和我一同进了屋。

    二龙道:“跟我屋里发展起你得小眼线来了?”

    华子边坐下来边笑着说:“跟陈威说个小事儿,不过,我倒是在我屋里给你审出一个眼线来。”

    “哪部分的?”二龙问。

    “西区的,老柬的干儿子,够猛料吧?”华子笑道。

    二龙从铺上直起腰来,眼睛放出光来:“谁呀?”

    “蓝伟。”

    “盲肠吧,你是拿我找乐呢?”二龙笑。

    华子也笑起来:“你才找乐哪,那小孩叫蓝伟,老柬干儿子,新收。”

    “嘿,想起来了,是叫蓝伟,快二十年了,老柬进去以前,我见过这小孩,那时候这小子才两三岁吧,胖呼呼的跟熊猫似的,就为这名字,我才记住他,觉得好玩,当时我也这么问了:咋不叫盲肠?哈哈。”

    “真快啊,老柬都死了快二十年了?……可不咋的,83年严打凿的,一眨眼似的……咱那拨儿混的的,快没了一半了。”华子有些惆怅。

    “再加上败气收山的,现在还混的,没几个啦。”二龙也感慨起来。

    华子起身道:“给你叫过来?”

    “叫来叫来!兵兵去!”二龙兴冲冲招呼。

    赵兵跳起来出去了,很快领了个人进来,我们一看都暗笑起来,原来是关学习班那个小脏孩。

    二龙也笑道:“你呀?”

    小脏孩局促不安地说:“龙哥。”

    二龙笑道:“你得管我叫伯伯哪。”

    小脏孩迷惘地看着二龙笑。

    华子说:“龙哥跟你干爹是拜把子。”

    小脏孩的笑里立刻有了些新的内容,腰也暗暗向起直了直。

    “还记得你干爹的样子吗?”二龙点上一棵烟问。

    小脏孩动一下脑袋,看不出是点头还是摇头:“常听我爸念叨,我爸说我干爹特喜欢我,舍得花钱。”

    二龙道:“你爸还那么瘦?”

    小脏孩说:“前年死了,喝酒喝死的,我爸妈都下岗了,他烦,天天喝。”

    二龙和华子唏嘘两声,沉思着说:“你爸是个好人啊,老实得窝囊了,从不主动跟我们联系,多大事都自己忍,也难说,那年头好人谁愿意跟小流*氓们搅乎啊。你爸没跟你提过怎么认识老柬的?”

    “提过,说那天他下夜班,看见一帮人打架,有个人拎把砍刀追俩小子,跑到我们胡同口,那俩小子没影儿了,拎砍刀的自己也倒下了,就晕我们家墙根下了,我爸二话没说,背他奔医院就跑……”

    二龙把目光转向华子:“那就是老柬,让人砍了二十多刀,还越战越勇呢,当时那场架,我也在,完事找不到老柬了,后来才知道让蓝大哥给救了,没有蓝大哥,老柬哪熬晃得到83年?多活了3年啊。”

    二龙说完,递了根“中华”给“蓝大哥”的孩子,小脏孩犹豫地看华子,华子说:“接着吧。”顺手也在二龙的手里捏了棵烟出来,二龙问:“没烟了吧,先拿两盒?”华子笑道:“屋里呢。”

    二龙问小脏孩:“蓝伟啊,你咋弄得这么脏?新囚服呢?”

    “叫胖子掐走了,他送人了,给我换这么一身,没工夫洗。”

    华子忿忿道:“胖子净干这没屁,眼子事儿,回头我给你要回来。”

    “算了,不知不怪。呆会从我这拿一身干净的,把身上的都扔垃圾筐去。华子,晚上安排蓝伟洗个澡?”

    华子为难道:“还是你跟侉子说吧,那小子的不买我帐,我临走非给他留点纪念不可!”

    二龙先让赵兵给小脏孩找了衣服,然后让他们一块儿去水房:“告诉侉子给我来两桶开水。”

    “回头弄我屋来吧,我跟林子说去,明天就搬,正好疤瘌五的铺空着。”二龙开口,华子当然没意见。

    二龙想起什么,问蓝伟:“小子什么案啊?”

    “盗窃,四年。”

    “唉,穷的啊。”二龙叹气道:“蓝大哥活着不求我们,死了,我替他照顾照顾孩子吧,也算给老柬还个愿。”

    “将来就让蓝伟跟你混得了。”

    “我那不缺德了嘛,老柬和蓝大哥在地下头也得骂我!”二龙把烟屁往一个小罐头盒里一扔,顺手倒进点茶水,吱地响了一声。

    聊了一会,华子又讲了几句王老三的坏话,二龙不感兴趣的样子,只肤皮潦草地和了几把稀泥,小脏孩容光焕发地回来了,笑脸开放着,一身新行头,精神了数倍,二龙笑道:“这才象个样子。”

    华子站起来说:“你们聊吧,我先睡了。”

    二龙摆摆手,让蓝伟跟华子一起回新收组去,自己沉吟了一会儿,又想起茬口来,问我:“刚才华子跟你要烟了吧?”

    我笑着应了一声,二龙皱着眉,嘟囔道:“戚,净弄些猫的狗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