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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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季看着对面的老者,他不能确定这张脸是不是他真真正的容貌,跟着他这近两个月,他已经看过好几张脸。

    但是,当你对一个人熟悉之后,就算你不看他的脸,你也一样从细微末节认出他来。

    比如对面的人有很多习惯,他走路时,左脚尖自然的往外撇,比如他无论穿什么衣服,都一定要平整,比如他喝茶时,总要先闻上两遍,才会喝。

    还有很多特征,他的左手食指的指甲,有一点点歪,比如他站在那里的时候,身体的重量自然往左边倒,苏季猜测,他可能是右腿早年受伤过,不能承重。

    这些,是他观察得出的结果。

    所以,这位老者的脸是什么样子,在他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当然可以。”老者温和的一笑,将苏季让进来,回头和赵衍道:“去倒碗茶来。”

    赵衍站在门口,视线在苏季的面前扫过,落在他的手上,又掠过他的脚面,视线微沉之后便转道屋内取了一盅茶来,含笑递给苏季,道:“刚煮的茶,趁热。”

    苏季接过来,看过老人又看过赵衍,道谢,一口牛饮了茶,舒爽不已,“多谢这位老爷,这位公子。”说着,将茶盅还给赵衍,“告辞!”

    他话落,转身出门。

    “小哥,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这话是赵衍说的,老者眉头微蹙,脸色就有些冷,苏季回头一笑冲着他抱拳道:“在下从永平到顺德去,打扰了,二位!”

    永平到顺德,确实路过这里,可来他们这里讨茶喝就很奇怪了。

    赵衍微微点头,道:“慢走。”

    苏季出了门,抬头看了看,咕哝了一句,“又要下雨了。”就甩开了步子大步出门,身后有人跟着他,一直到城门外,他才感觉跟着他的人终于离开了,他才找了一处草地,躺了下来。

    日头重新出来,地面的温度越来越高,苏季半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赵仲元!

    赵仲元的母亲生下他没多少年就去世了,所以他一直跟着两位舅舅长大,他大舅肖翰寅,二舅肖翰卿,大舅做买卖,二舅喜欢梨园行当,不但喜欢写剧,还喜欢演。

    刚刚那个是赵衍的大舅,还是二舅?

    肖翰卿!苏季会想当年“魏先生”在他左右出谋划策的情景,他几乎什么都会,而且和人相处时,总能给人信服和依赖感。

    三年里,他查过对方的来路,但却一无所获,准确的说,没有任何让人起疑之处。

    现在想想,他真是大意了。

    坐起来,苏季进了身后的山林里,过了好一会儿从林子出来,又是焕然一新。一件枣红的缎面直裰,头发梳的光亮,肤色细白,手中更是多了一把扇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位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

    他低头看了看,很是满意自己的样子,摇着扇子的苏季,重新进了城内。

    方才那方小院,赵衍和肖翰卿对面而坐,肖翰卿闻了闻茶放下来,道:“你来,可是有话要问舅舅,有什么便问吧,舅舅不会瞒着你的。”

    “您是不是当年苏季身边的那位魏先生?”赵衍追根溯源。

    肖翰卿并不打算隐瞒,事实上从小到大只要赵衍问,他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是!”

    “京中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包括让延平知府坑杀流民?”赵衍问着,眉头深锁。

    肖翰卿颔首:“是!”

    坑杀流民,那么多人命……这是他舅舅。

    “赵治庭后院那个女人呢,也是你?你打算让她害谁,太子还是赵治庭?”赵衍问道。

    肖翰卿回道:“两个人都不会留。”

    “为了让我得到那个位置?”赵衍说着,语气微顿,透着满满的失望。

    肖翰卿依旧点头,“是。”他说着,端着茶闻了闻,喝了一口看着赵衍,“你寻了我这么久,就是为了这些问题,大可不必,你写信来问就好了,舅舅不会瞒着你的。”

    “舅舅。”赵衍冷声道:“你策划了二十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肖翰卿摇了摇头,放了茶盅看着赵衍,道:“你是要做帝王的,做帝王者要胸襟开阔,要坦荡无畏,要心有万民。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你不用插手。”

    “可我并不喜欢那个位置,您是知道的。”赵衍道:“我从小您就教我,君子所得,定取之有道,如今您用这样的手段,就算有一日我得到了那一切,您认为我会心安理得?”

    “舅舅。”赵衍道:“人各有志,我的志向并非安邦治天下。您做这些前,可问过我的意愿。”

    肖翰卿看着赵衍,对面的少年人温润谦和,坦荡大气,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他不后悔,一个帝王就应该有这样的风度,“为了天下的百姓,你会愿意的。”

    “舅舅!”赵衍鲜少动怒,即便生气他也是隐忍,他眸色微红,语气颤抖,“您不用说的这么冠名堂皇,我只想告诉您一句,您现收手,我们一起去江西,哪怕回荆州也可,帝位并非我所想,您不用再费心费力了。”

    “仲元。”肖翰卿也目露失望,“人生来不平等,有的人吃喝等死,而有的人则要殚精竭虑,你有这样的能力,舅舅也相信你能做的好。”

    赵衍道:“可这不是我的选择。”

    很多事,在这一瞬间,他都明白过来,或者说,许多事他早就应该明白的,只是选择不去想,无意识的逃避着,直到不得不面对。

    等真正面对时,他才知道,事情已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你没有选择。”肖翰卿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可知道赵治庭带回来的胡氏是什么人,你可知道你一直惦记着的女子,又是谁?”

    苏瑾吗?赵衍摆手,道:“此事您不要和我说,她的事和我无关。”

    他不想知道,不想揭开那层棉纱,露出血淋淋的内里。

    承受不起。

    “你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肖翰卿道:“连她都在努力着,为了家仇国恨,她一个女子汲汲营营走到今天,她都没有退缩,你有什么资格和理由逃避。”

    “舅舅。”赵衍失望的看着他,“她的家国仇恨是大义,我们是什么。”

    肖翰卿冷笑一声,端着茶盅眼帘微垂,声音冷冷清清的透着一股杀意和凉薄,“什么是大义?大义是成功者的凯歌,失败者的祭文。”

    这么多年,赵衍感觉他第一次了解这位他最亲近的人亲人,他崇拜他,依赖他,甚至于为了报答他,他愿意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现在,他发现他们从来都不在一条路上,南辕北撤。

    “当年,我母亲遇见父皇,也是您安排的?”赵衍忽然问道。

    肖翰卿眉头簇了簇,摆手道:“时机未到,此事我暂时不能告诉你,等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详细和你说。”

    “如若这次我不来问,这一切你认为什么时候才是适合的时机?”赵衍负手走到门口,看着渐渐要爬到正中的烈阳,炙热的刺痛着眼睛,可下一刻风云突变,烈阳被厚厚的遮住,大地的光线暗淡下来,不过一刻钟,豆大的雨点叮叮当当的敲打着屋顶,像是在奏一曲悲歌。

    很悲,赵衍始终未动过,看着外面的雨点落在青石板,跳动起来又与泥水混在一起……他忽然想起来第一次在应天夫子庙见到苏婉如的情景……

    她眼里的戒备和敌视,毫不掩饰。

    直到许久以后,她看他的视线和眼神才渐渐变的柔和,起初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最近,他才隐隐猜到。

    有的事,一旦知道了,就会化成一根刺,扎在人的心头,只要想一想就会疼的无法呼吸。

    这根刺,在苏婉如的心里的想必已经扎了很久了啊。

    真是难为她啊,面对仇人,她还愿意不带任何色彩情绪的,和他做朋友。

    “你若不问,我自是不会说。”肖翰卿道:“我说过,这些事我来筹谋我来做就好了,你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你的宁王,养精蓄锐,等将来做一个民垂千古的帝王即可。”

    “民垂千古就好了?”赵衍忽然反问,语气变的犀利起来,“难道不用再做点什么?舅舅的私心是什么,我做帝王这江山还是姓赵。”

    肖翰卿忽然站了起来,眸色狠厉,喝道:“住口!”说着一顿,眼底的冷厉渐渐散去,又变的柔和起来,“舅舅没什么私心,有生之年,只想看到你登基称帝。”

    “你就不怕我不同意,宁死不从?”赵衍道:“如果我死了呢,舅舅当如何?再找一个傀儡登基,还是舅舅亲自出马?”

    肖翰卿砰的一声拍了桌子,桌子应声四分五裂,“赵仲元,我就是这么教你和长辈说话的?”

    “舅舅,我不是三岁的孩童,我自然会思考。”赵衍道:“这河间府不错,往后我们就在这里定居好了,我会放出消息,就说宁王在半道被匪徒截杀。从此你我隐姓埋名,再无纷争。”

    肖翰卿真是没有想到,他一直认为顺从的赵衍,会有这样的脾气,他冷笑一声,道:“我做了这么多,即便我想收手,我身后的人也不会答应。就像当年的苏正行一样,他以为撵走了元蒙人,他就能功成身退,可他没有想到,那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会不同意。”

    “仲元,事情已非你我的事情,我决定不了,同样,你也决定不了。”肖翰卿道。

    赵衍猛然回头,看着他,“至少,我能决定我的自己的未来。”他话落,忽然院子里出现了十几个人,四面八方将院子守的密不透分,一个个虎背熊腰,落地无声,显然都是高手。

    肖翰卿惊了一下,忽然大笑,抚着胡须道:“我的仲元终于长大了,居然还知道背着舅舅养了这么多人。果然没有让舅舅失望。”

    “不止这些。”赵衍回道:“舅舅,河间府不错,不如您和我就长住在此,您认为呢。”

    肖翰卿眯了眯眼睛,看着赵衍,“可你到底还是稚嫩了,你可知道为我什么选择留在河间府?”

    赵衍当然知道,“因为这里的知府是您学生。”

    “还是聪明的。”肖翰卿道:“仲元,人活一世,不止为了自己,还有别人。”

    赵衍追问道:“您为了谁?”

    “舅舅都是为了你啊。”肖翰卿语重心长的道:“舅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赵衍失笑,摇了摇头,“还是等您觉得合适的时机,再告诉我真相吧,在这之前,我不希望我崇敬的舅舅和我说莫名其妙的话。”

    他认为,一个人做一件事,必然是有原因的,肖翰卿从二十年就开始着手策划,而那个时候他可能还未出生,这个全部是为了他一说,根本不成立。

    “想想你喜欢的人。”肖翰卿忽然提到苏婉如,“你若是什么都不做,你若是隐姓埋名,她就真的只会和沈湛在一起,你服气吗?余生只能看到她和别人生儿育女,而你却孤苦一生什么都没有,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这是她的选择,我尊重她的选择,纵然不甘也无能为力。”赵衍走回来,声音里透着一股悲凉,“我也相信,我在她心目中的位置,无人可以取代,即便是面对沈湛时,我也是与众不同的,这就够了。”

    “不够啊。”肖翰卿失笑,摇了摇头,露出过来人的沧桑,“这世上所有的东西,你不去抢不去争,你就得不到的。”

    赵衍问道:“舅舅您得到了吗。”

    “算了。”肖翰卿摆了摆手,“此事暂时不议,你先住下来吧,我们慢慢说。”

    马进从推门进来,看到院子里这么多人愣了一下,随后就绕过那些人进了门,和赵衍拱了拱手,道:“王爷,马喂饱了双在门外,您若不急着走,属下就先将马寄样在隔壁的客栈里。”

    客栈有马厩,他们的院子小,没有。

    “有劳马叔,”赵衍问道:“马叔刚才送谁走的,她是不是也住在客栈里?沈湛的母亲卢氏吗?”

    马进愣了一下,“王爷……您怎么知道的?”

    “看来这里留不得了,马叔去收拾一下,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去江西。”赵衍看着肖翰卿,“江西是我应得的,作为他的儿子,我得一封地是应该的。但那个位子,不该是我的。”

    赵衍说完,负手出了院子,和院子里的人吩咐了几声,那些人又无声的消息在院子里。

    四周里立刻安静下来,诡异的让人生出一丝寒意来。

    “王爷。”马进虽是仆可却是家里的老人,对赵衍如同长辈,他出来无奈的劝道:“王爷,老爷他九死一生,吃了那么多的苦,都是为了您啊,您就算不心存感谢,也不能和他对立反目成仇,这让他多伤心。”

    赵衍淡淡的蹙着眉头,看着马进,眸光里如同深潭,让人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景,许久之后,赵衍一叹,道:“是啊,也不该反目成仇的。”

    到最后,他成了那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无论他怎么做,结果都是如此。

    赵衍转身摆了摆手,开门出去,淡淡的道:“我出去走走。”

    他忽然不想留在这里,不想看到肖翰卿的脸,不想听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他甚至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认同他的追求,如果认同了,许多事就迎刃而解了。

    赵衍出门,马进叹了口气回去劝肖翰卿,“老爷,王爷他很难过,您慢慢劝他,他会明白的。”

    “嗯,他会明白的。”肖翰卿道:“也由不得他不明白。”

    马进叹了口气。

    赵衍寻了一家酒馆,他很少喝酒,更不贪醉酒时的那一点无忧,既知道是虚假的东西,又何必自欺欺人。可今天他很想喝一回,或许等酒醒了,他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臆想而已。

    他点了一壶酒,一个自斟自饮,隔着一桌,也有一位少年人,和他一样,抓着一壶酒自斟自饮,慢慢喝着,他扫过对方,对方也正看着他,两人隔着桌子举了举杯子,一饮而尽。

    赵衍不迷茫,因为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稳定的生活,所以他会经营,甚至私下里也拉拢了一些朝臣,但做这些的目的,并非是踩着无辜之人的鲜血去掠夺,他只是要让自己的生活,更加稳定。

    人活在世,权势不可或缺,他非仙人也达不到世外高人的境界,但更清楚,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有个底线,到了什么样的位置,才是我最终的目的。

    他要的,是在他不去害人,但别人也没有能力逼迫裹挟他。

    但显然舅舅不是。

    赵衍揉了揉额头,耳边忽然想起苏婉如清脆的声音,“宁王爷,我对您真是又讨厌,又欣赏啊……”

    他当时怎么回的?

    “那就把欣赏变的多一点,讨厌少一点。”

    苏婉如摇头,“欣赏可能会变多,但讨厌是少不了的。”

    那个小丫头,也是如此的吧,从一开始就很明确自己的目的,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即便说着欣赏他,也从来不会将单纯的变成复杂。

    他们仇人,无论是从舅舅这里算,还是从赵家这边算,他们之间,果然隔着一道永远都无法跃过去的鸿沟。

    国破家亡,太过悲烈。

    赵衍喝完了一坛酒,又要了一坛,目光里已露出醉意,他起身走到对面坐下来,看着那个面生的少年人,问道:“贵姓。”

    “苏。”少年人回道:“贵姓?”

    赵衍回道:“赵。”

    两人彼此点了点头,举着酒坛碰了碰,喝了半壶酒,赵衍看着苏季,“你是沈湛的人,还是阿瑾的人?”

    “都不是。”苏季回道:“我是我的人。”

    赵衍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看着苏季目光迷离,“有道理。我们都是自己的人,路怎么走,左拐还是右拐,都应该是自己决定。”

    “嗯。”苏季和他碰了碰酒坛,“为了这句话,我敬你。”

    赵衍颔首,两人对面坐着,也没有小菜,喝的也都很急,半个时辰桌子上摆了四五个空坛子,赵衍起身摆了银子,回头看着苏季,“苏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苏季也拱手回礼。

    赵衍下楼,站在街面上,不知何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走去对面,敲门,马进给他开的门,他扫过马进,见他手上裹了布,隐隐的血迹透了出来,见赵衍看过来,马进也没有躲闪,回道:“方才和您的人过了几招。”

    “嗯。你不是他们的对手,马叔不用试。”赵衍进了内院,左右看看,“可有我歇脚之处。”

    马进点头,指了指西面的房间,“刚刚收拾好,被褥都是新换上的,王爷尽管用。”

    赵衍没有多说什么,进房里寻了床躺下来,明明醉的天旋地转,可却半分睡意都没有,他翻了个身,看着略掀开的窗户,默不作声。

    隔壁进进出出有脚步声,肖翰卿似乎在和谁说话,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下来,马进敲门进来,“王爷,给您煮了醒酒汤,您快喝了吧,不然明早会头疼。”

    赵衍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但却没有喝的意思。

    “没有放东西。”马进解释道:“是属下亲手熬出来的。”

    赵衍还是嗯了一声,道:“你去吧。”

    马进出去,赵衍依旧没有喝,起身点了灯,在桌子上铺了笔墨纸砚,落笔不稳的画起画来……画的并不好,线不弯,竹不直。

    “老爷。”马进给肖翰卿端茶进房,低声道:“京城传来消息,说赵治庭被人打了。”

    肖翰卿眉头极快的簇了簇,“是后宋那位公主做的?”

    “应该是,她不是刚刚趁着东风帮着崔家退婚了吗,现在又趁着胡氏乱了步调去打赵治庭。是不是打算也混乱您的视线?”马进在对面坐下来,问道。

    肖翰卿点了点头,“那个小丫头确实挺聪明的,单打独斗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啊。”说着一顿,道:“不过,暂时先不用管她,先将太子府的事处理了。”

    他们现在的目标暂时一致,她也是帮了他不少的忙啊,还提醒了他许多事,比如漕运的事,居然敢去和赵之昂借漕运的官船。

    很不错。

    “胡氏应该已经动手了。”马进回道:“正好接着赵治庭受伤,在院子里煎药时方便下手。”

    肖翰卿颔首,“所以说后宋那丫头帮了我们不少忙啊。”

    “一切都在您意料之中,就是王爷那边……有些难办。”马进无奈地道:“属下也没有想到,王爷会这么倔。”

    肖翰卿脱了外套上床躺着,语气轻松的道:“一开始总难以接受,让他自己想两日也就好了。”

    马进应是,开门出去看了看,回道:“还在写字,要不,属下给王爷准备点宵夜吧。”

    “你忘记了啊,他夜里从来不吃东西的。”肖翰卿道:“让他静一静吧,他心里有事的时候都喜欢写写画画。”

    马进应是,给肖翰卿轻轻揉着右腿,主仆二人低声说着话,“看样子,王爷对后宋公主情根深种,这情事最伤人了。也不知道那位后宋的公主怎么想的,我们王爷多好的人,比镇南侯不知道好多少倍,她怎么就不喜欢呢。”

    “喜欢这种事,还不是要日久天长的相处。沈湛当年在她面前做常随,伏低做小无所不从,最对那丫头的胃口了。苏正行夫妻加上苏季兄弟二人,将她宠惯的无法无天,也就沈湛这样的人,能受得了她。”

    也对,当年在平江府那一通折腾,还带着她去了西安,回来的路上就剩半条命,气的苏正行差点就归西了。

    “折腾吧,年轻人不折腾一下,那还叫年轻人吗。反正也不会有将来,总要尽兴才对啊。”肖翰卿轻轻一笑,想起什么来,“你准备一下,赵标死了以后,仲元定然要回京吊唁的,赵之昂的身体也是强弩之末。我们也到时候要回去了哦。忙了半辈子,总算看到收成了。”

    说着松了口气,神情都轻松起来,“她在天之灵也能看到吧,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是。老爷从不食言,”马进笑着道:“不过,卢氏您还要带去京城吗?要不要先送她回成都。”

    肖翰卿摆手,“我从不强迫人,她去哪里随她自己决定。至于成都府,也就这一二年的事,她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会在乎多等一二年的。”

    马进应是,肖翰卿渐渐闭上了眼睛了睡着了。

    马进就在床边铺了地铺,席地而卧。

    第二日一早,马进起床时,赵衍已经从外面进来了,手里提着早饭摆在桌子上,道:“对面买的早饭,味道还不错。”

    院子里外都有人,马进昨天已经试过了,他们出不去。

    但赵衍没有阻拦送进来的信,可信出去却不能。

    “有劳王爷了。”马进去请肖翰卿,主仆二人一站一坐的用早饭,赵衍打了招呼又回了房里,马进收拾完,围墙外有人丢了信进来,马进拾起来送去肖翰卿。

    “老爷,信里说的什么?”马进见肖翰卿面色不愉,顿时奇怪,好一会而肖翰卿将信递给他,道:“还真是聪明人啊,看来我们不回去不行了。”

    马进看完了信,顿时大惊失色,京中他们还留存的六位官员,全部卷进了一桩贪墨案中,这件案子还是司三葆早先查的一桩,因为和定国公有些关系,所以一直在暗中查证。

    “怎么会和他们有关?”马进惊讶的道:“没道理啊。”

    肖翰卿笑了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是有人察觉了他们的身份,所以故意如此的罢了。”说着,揉了揉额头,淡淡的道:“要逼我现身呢。”

    现身就现身吧,他也是该回去看看了,将来等赵衍登基,他们的都城是要搬回应天的,这燕京啊,看一次少一次。

    “王爷那边怎么说,不好办。”马进回道。

    肖翰卿起身去了隔壁,“我去和他说。”说着敲门进去,赵衍依旧在画画,听到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道:“您也吃亏了?”

    “嗯,在你的意中人手里吃了点亏。”肖翰卿轻轻一笑,坐下来看着赵衍,“你眼光不错,这小丫头算个对手,运筹帷幄不择手段,和苏正行可半点不像。”

    “处境不同,自然应对也会不同。”赵衍淡淡的道:“阿瑾聪明,又有沈湛帮忙,舅舅依旧认为胜券在握吗。更何况,我父皇也并非任由人拿捏的,没了阿瑾舅舅就算杀了他所有的儿子,我也不一定能顺利登基。”

    “你不用管。我自会有我的打算。”肖翰卿道:“收拾一下吧,我们明天就回京。”

    赵衍放了笔,在一边洗了洗手,“我若不同意呢。”

    “你会同意的。”肖翰卿语气肯定。

    赵衍也坐下来,端茶喝着,回道:“舅舅,就算我现在同意了,您也走不了。”

    “还有别人?”肖翰卿蹙眉,就听到院子的门打开,昨天那位借水的小哥又进了门,道:“老人家,能借口水和吗。”

    肖翰卿眸光微眯,“是你,你是谁?”

    “借水的啊。”苏季道:“您这里的水好喝,我喝完后还惦记着,所以今天又来了。”

    肖翰卿哈哈一笑,站了起来,看着赵衍,“你这是在帮他?”

    “不是。我在帮您。”赵衍回道:“您若是愿意跟我离开这里,我现在就能让他离开这里。”

    肖翰卿又是一笑,赞赏的看着赵衍,“虽正直却不渔夫,是我教出来的人。”他说着,又看着苏季,“年轻人,那就看看今天到底有没有本事离开这里。”

    他话落,就听到院子外面呼啦啦的脚步声响起来,转瞬,小小的院子被人围的水泄不通。

    此刻,苏婉如正坐在司三葆在东厂办理公务的工房里,她随手翻着面前的卷宗,和司三葆道:“这么说,他们还真是谨慎啊,居然一点小辫子都抓不到。”

    “抓不到就使劲儿抓。”司三葆道:“既然发现了端倪,就由不得他们藏。能在我司三葆手里藏住头尾的人,还没有出生。”

    苏婉如竖起个大拇指,道:“公公好厉害,我最信服您了。”

    “你拿我当枪使?”司三葆眯着眼睛看着苏婉如,“这件事,你有什么好处。”

    苏婉如摆手,“我做什么事从来都不瞒着您,我纯粹只是因为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她说着一顿又道:“您想想,这些人倒霉了,我可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又不做官,他们生死和我没办法关系。”

    司三葆当然想过,沉默了一刻,他道:“先不和你算账,等事情了结了,我们再谈。”

    苏婉如翻着卷宗,这些人除了都是前朝的人以外,真的是一点来往都没有,但是她感觉,一定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他们穿在一起了,而穿着他们的人,就是赵衍的舅舅,肖翰卿了吧?

    这个名字可真是好听,想必他年轻的时候,也是位风流人物吧。她还记得赵衍曾告诉她,他舅舅喜欢梨园,不但自己写剧本,还会自己唱戏,是个脾气极好又满腹经纶风趣幽默的人物。

    配的上这个名字。

    “我回去了。”苏婉如拍了拍卷宗,“公公您忙着。船已经验过了,过些人就开走了。”

    司三葆颔首,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道:“你忙吧,不是你的事不要掺和进去,免得绕进去了,杂家可救不了你。”

    苏婉如抿唇一笑,笑眯眯的出了门。

    却没有着急回天下百货,而是大摇大摆的去了五军都督府,沈湛正要出门,见她过来顿时高兴起来,道:“我正要去找你。”

    “怎么了,”苏婉如问道:“是不是我二哥那边有消息回来?”

    沈湛颔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苏婉如听着目光一顿,道:“河间府很近吧?我们要不要去?”

    “我让闵望带人去了。”沈湛道:“都不会有事的。”

    苏婉如明白,河间府的知府好像是前朝的官员之一,肖翰卿能住在那边,一定是觉得安排过,万无一失的。

    不过,苏季出现也只是想拖几日的时间,至于别的怕是不容易啊。

    “八哥。”朱珣从门外跑进来,看见苏婉如也在,“你怎么也在这里,不避嫌了?”

    苏婉如白了他一眼。

    “什么事?”沈湛问道。

    朱珣一拍脑袋,回道:“太子府刚才请太医回去了,说是太子突然晕倒了,不知道什么情况如何。”

    沈湛和苏婉如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怎么了?”朱珣奇怪的道:“你们知道什么吗?”

    苏婉如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别去太子府打听啊,等有消息了我们自然会知道,免得你被卷进去。”

    “怎么了。”朱珣听的浑身发冷,盯着苏婉如一副审视的样子,“不对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