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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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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去看了一眼小公主,打开襁褓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在看第二眼,黄太医不敢打包票说一定会好,朱翊钧原想开口让他必须保住公主的命,停顿一会儿后也只说,“尽力就好。”

    看了小公主,朱翊钧心里堵的慌,知道王容与在安睡,他就没有进去看她,而是回了启祥宫。

    陈矩回来复命,把永年伯府发生的事说了,朱翊钧摆手,“不是他娶妻不贤,也不会有这样的事,还害了皇后的亲娘。他亲自了解了也好。若不是他现在正在守孝,朕没这么容易放过他。”

    “永年伯毕竟是娘娘亲父。”陈矩劝道。

    “还有那个王芙裳,她嫁的谁来着?李庭吧,年年绩效优的人,吏部看在是皇后妹夫的份上,还给了个肥差,去户部。”

    “还去什么户部。让他去辽东当个赞理军务吧。”朱翊钧说。

    “是。”

    陈矩走后,朱翊钧在空无一人的殿室里,长长的叹气。

    张成给朱翊钧奉上热茶,“陛下,小公主必定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陛下也不要太过忧虑。”

    朱翊钧看着自小伺候他的内监,难得有倾诉的欲望,“朕常说,皇后生的,公主皇子都是一样的。”

    “即使朕还是满心希望这是一个皇子,因为朕和娘娘,都需要这一个皇子。”

    “但是这样情况下生下来的是个公主,朕反而庆幸她是个公主。”朱翊钧说,“中宫嫡子,承继宗祧,若是早产,体弱,从出生时,寿命就是悬挂在他头上的刀,朕当真要为难了。”

    “陛下想的这是人之常情。”张成劝道。

    “公主也是皇后辛苦怀胎,以命相搏生下的,朕这样想,对不起皇后。”朱翊钧失落的说。

    “无论是病弱的皇子还是公主,都不是陛下和娘娘希望的。”张成说,“既然意外发生了,病弱的公主比病弱的太子好,这也不过是不幸中的万幸,娘娘会明白的。”

    朱翊钧挥退了张成,自己又坐了许久,等到天色将黑时,张成在外问陛下是否要传膳,朱翊钧才从僵持的发呆状态中解除过来,“不用,朕去长春宫见见皇后。”

    到长春宫时,宫人说皇后才醒,朱翊钧一进内殿就被热气熏了一下,感觉比上次生荣昌时的产房要热的多,王容与背靠无病坐在床铺上,抬眼见了朱翊钧,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掉。

    朱翊钧快步走过去,无病起身,朱翊钧坐下把王容与搂入怀里,“别哭了,你这个时候不能哭的。”

    “三郎,我没有把我们的女儿生好。”王容与抓着他的衣襟,哀切哭道。“是我害了她。”

    “没有,你没有害她。”朱翊钧抚摸着她的背,“你也不想的。”

    “我把她带到世上来,没有给她一个好身体,我这个娘,带她到世上来受苦了。”王容与摇着头说。“我对不起她。”

    “黄太医时刻在边上盯着,她的父亲是皇帝,母亲是皇后,要什么奇珍妙药都能要来,等熬过了这段,她就不用受苦了。”朱翊钧劝道。

    “她能熬过这段时间吗?”王容与希冀的看着他。

    “能的。”朱翊钧沉稳道,“你我的孩子,不会是个短命的。”

    王容与搂紧他,眼泪晕湿他胸前的衣裳,朱翊钧想要她别哭,但是怎么能不哭。

    皇后早产一个小公主。

    但是皇后怎么样,小公主怎么样,一概都不知道。陛下封锁了长春宫和启祥宫的消息,一概不外传,一概也不让人去长春宫打扰皇后和小公主。

    洗三什么的自然是免了。

    兰妃半夜看着长春宫方向,“要是当初,我说小公主力弱,不办洗三就好了。洗三也不是非要办的,好好养着,也许就还能活着。”

    “娘娘。”宫人心疼的看着,娘娘在每个时刻都能联想小公主,然后感慨怀疑,对风流泪。

    “我说的太多了吗?”兰妃自嘲的笑,“可惜没有如果,我的小公主,到底跟我无缘。”

    王芙裳那天在永年伯府情形,王厚德去叫了李庭来接王芙裳,陈矩走后他进去了,王伟只对他说,崔氏发急症去了。他什么都不能问就要去忙着报丧处理后事,王芙裳让曾氏看顾着。

    “醒来了?”曾氏关切的说。

    王芙裳一睁开眼看着帷帐顶不说话,曾氏劝她,“母亲去的突然,你就是伤心,也要顾着点自己,你家里还有孩子等着你回去照顾呢。”

    母亲死了。

    这一切不是噩梦,而是事实。王芙裳闭上眼,眼泪不停流了下来。

    “起来吧。”曾氏叹气,也不再劝她宽怀,将心比心,要是现在是她没了娘,眼泪都要流干了。

    “姑爷在外面等你呢。”

    王芙裳一个警醒,她看向曾氏,“我不跟他回去。嫂子,你去跟他说,让他休了我吧。”

    “怎么突然这么说?”曾氏惊讶问。

    “我不是个好人,也不聪明,在留在他那只会给他惹祸,让他休了我,还能保他,保孩子一个安宁。”王芙裳说,“我也不留在家里,给嫂子碍眼,随便找了尼姑庵,那才是我的归宿,我这样坏心眼的人,只配住在那里。”

    “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说休书,又说尼姑庵的。”曾氏问,“是不是姑爷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尽管说,你有三个哥哥呢,一定给你做主撑腰。”

    “是我对不起他。”王芙裳摇头说,“我是个惹祸的人,我就是个灾星。”

    “这到底是为什么?真是急死人了。”曾氏说。

    “是不是,是不是母亲的死没那么简单?”曾氏问。

    “嫂子你别问了。”王芙裳说,“你只去跟李庭说,我等他的休书。”

    曾氏去找自己的丈夫商议,王厚德问,“她说她要在留在李家会给李家惹祸?”

    曾氏点头,“到底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但这里面事肯定不简单。”王厚德说,“既然她如此说,我去跟李庭说吧。”

    李庭不明白他只是来岳家接妻子回家,怎么大舅哥就出来让他写休书。

    “你别问了,不说,自然是为你好。这是三妹的意思,我们尊重她的意思。”王厚德说。

    “不管怎么样,让我见她。”李庭说。“否则我不会同意的。”

    王厚德只能让他进去,王芙裳看着李庭,“你进来干什么?你非要看我干什么?让你写休书你就写,都是为了你好。”

    “我转眼就要妻离子散,你也要说是为了我好吗?”李庭看着她说。

    “休了我,你还可以再娶。”王芙裳说。“不休我,转眼就要大祸临头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李庭问,“你嫁给我,你的尊卑荣辱都寄予我,你是我李家的人,便是惹的祸,也该是我来担,你这样缩在娘家,把我置于何地?”

    “我李庭,难道是那么不值得依靠的人吗?”

    “我是为了你好。”王芙裳说,她哭着把自己今天滑胎,还害得娘娘早产的事说了,“我做下这等蠢事,陛下不会放过我的。”

    李庭很受冲击,但他还是坚持,“你现在是李家妇,不在是王家女,便是陛下要责罚,旨意也是送到李府,没有让你躲在伯府的理由。”

    “你现在要我休妻,想让我的后半生都陷入非议中吗?”

    王芙裳摇头,但她说服不了李庭,最后还是被李庭接回了家,到回家,李庭虽没请大夫,但还是让厨房炖了只乌鸡过来。“滑胎伤身,喝点鸡汤补补吧。”

    “在宫里被太医看过,就不请医生了,这事,还是瞒着母亲吧,免得她多思忧虑。”

    王芙裳可怜的看着他,李庭捏她的鼻子。“别哭了。”

    “太医说那药太霸道了,我可能以后都不能生了。”王芙裳说,“你还是休了我吧。你再娶一个,多生几个,这是母亲的心愿。”

    “别再说蠢话了。”李庭说。

    李庭整夜陪着王芙裳,王芙裳细细碎碎的把什么事都跟他说了,李庭听了一宿,最后只一句,“这是你母亲的错,不是你的错。”

    “你母亲执拗,把你和你姐姐都带的执拗,明明是一家人,却生了两家心,你母亲和姐姐的不幸都源自于此,但是你不会,因为你嫁给我了。我不会让你像你母亲姐姐一样的结局,你知道吗?”

    王芙裳点点头。

    提醒吊胆了几天,明明已经去户部点卯了,却突然接到调任通知,李庭即日起去辽东上任。

    闻听消息,王芙裳就晕过去了,她婆母虽意外,但也挺的住,对王芙裳说,“你男人是去辽东上任,又不是去辽东送死,你这样沉不住气是干什么?”

    “辽东苦寒之地,又多是野人蛮子,相公一介文人,去了那边,还有什么好啊。”王芙裳哭道。

    “辽东是大明的地,李庭,他是大明的官,别人去的,他去不得?”婆母说,“别哭了,去给他收拾行李吧。”

    李庭在户部交接后回来,先给母亲请安,母亲让他回去好生宽慰王芙裳,“可怜见的,小脸都哭白了,是真心担心你。”

    “儿子知道。”李庭说。“裳儿天真,儿子去了辽东后,还要赖母亲对她多加看顾。”

    “只要她不常回永年伯府被她母亲影响,就没什么事。”婆母道。永年伯府还没有发丧,所以她还不知道崔氏已经去世了。

    李庭回房果然看见王芙裳一边哭一边收拾,看到他回来,王芙裳起身道,“我去求娘娘,我愿意去庵堂过一辈子,让娘娘去求陛下,不要把你派到辽东去。”

    “这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好了,再哭,这双美丽的眼睛真的要哭瞎了。”李庭说,“你是我的妻,你犯的错,我这个为夫的来承担,再好不过了。以后也不用担心陛下会对你怎么样,夫代妻过,这事就算了了。”

    “我宁愿自己去死。”王芙裳哭道。

    “傻瓜,不要再说傻话了。”李庭看着她说,“你要是自寻短见,对得起岳父为了你做的一切吗?”

    “若你真的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母亲,才是真的没有活路了。”

    “岳父想要你好好活着,我也是,我去了辽东,还要你照顾母亲,养育我们的孩子成人。”

    “都是我的错。”王芙裳哭着道,“我太蠢了,害人害己。”

    “以后做事多思量就成。”李庭说,“我相信你,能做的好的。”

    朱翊钧做的这一切,王容与都不知道,王容与一心都扑在早产的女儿身上,其余一概不管,朱翊钧也不会特意跟她说。

    慈安宫里却发现了不对劲,“你说永年伯夫人急症去了?”

    “是啊,不明不白的,说是病了四五日,药石罔效便去了。”武清伯夫人说,“瞧着也不是那么短命的人。”

    “刚好死前一两日,女婿也接到调任去了辽东,便是当面吊唁都不成。”

    “这皇后不是自己亲生的,还是享不到皇后的福啊。”武清伯夫人进宫想让太后替娘家求求请,结果皇后一早产,陛下这些天来的心情都不好,便是朝臣都夹着尾巴,求情一事自然要搁置。武清伯夫人就这么当八卦一说,李太后却觉得不对劲。

    等到武清伯夫人走了,李太后转动着手串,“哀家依稀记得,皇后早产那日,是不是皇后的妹妹也进宫了?”

    “是的,那天,武清伯,固安伯,永年伯,三家都有人进宫。”宫人说,“永年伯还在守孝中,只外嫁的三妹,时常进宫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