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网 > 将夜 >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七十八章 溪边的人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七十八章 溪边的人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宇宙职业选手斗罗大陆V重生唐三万相之王星门弃宇宙夜的命名术剑道第一仙雪中悍刀行剑来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宁缺的脚步很坚定,很遗憾的是,依然没能向国师走近一步。

    但他没有失望,尝试终究只是尝试,他相信自己总能找到方法,在这座车阵里找到对方,然后杀死对方。

    国师沉默不语,虎口间的那串念珠缓缓自行运转起来,其间自有气息释放,车阵里的血腥味道顿时变得浓郁了无数倍。

    那些血腥味道,来自这片原野上曾经的死者,来自那些无葬身之地的唐军。

    宁缺抬头看着他,问道:“你信仰长生天,却做出如此邪恶的事情,难道你就不担心将来去了神国,会被她惩罚?”

    国师说道:“正确的就是正确的,手段并不重要。”

    宁缺说道:“你知道我与你信仰的长生天之间的关系。”

    国师看着他神情凝重说道:“那是你这个凡人所以为的关系。”

    宁缺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那关系确实是客观的存在。”

    言谈间,他已经向那辆马车又走了三步。

    每走一步,身上的冰霜便会簌簌落下。

    本来,那些冰霜与他的身体合为一体,无法脱落,但此时却落了下来,因为有火焰,正在从他的身躯里喷吐而出。

    他的脚步落在草原上,留下足迹,也留下了数蓬熊熊燃烧的火焰。

    那火焰极澄净,极神圣,极庄严,白的有如天弃山雪峰里开着的雪莲花。

    虽然他依然无法靠近国师的真正位置一步,但现在……有数朵昊天神辉凝成的雪莲花。在满是血腥意味的大阵里燃烧着,清光四散。

    那些从各辆大车箱里涌来的怨魂,触着昊天神辉,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惨嚎声,只是嗤的一声轻响,便被净化成了虚无。

    宁缺的身躯,渐被昊天神辉所包围,国师血祭大阵里的无数怨魂,再也无法靠近他的身体。很奇妙的是,明明他的身体在燃烧,眉上覆着的雪却没有融化。

    那些怨魂在被净化之前,会有短暂的瞬间,呈现出生前的容颜。

    宁缺没有闭眼不看,因为很多事情。不是闭着眼睛便能当作没有,他静静看着那些出现然而消失的脸,看到了数张曾经熟悉的面孔。

    “去吧,如果你们想去昊天的神国,我会让她照看你们,如果将来某天神国覆灭。老师也会在那里照看你们,如果你们想去深渊幽冥继续战斗。那么请你们等待我与你们重新相见,到那时,我们再去砍柴。”

    他看着神辉里的无数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心里默默说着。

    ……

    ……

    国师的神情依然漠然,眼眸深处映着神辉的光芒,却有些闪烁。

    他大概没有想到宁缺能够拥有如此多数量的昊天神辉……按道理来说,只有对昊天最虔诚的道门信徒。才能学会西陵神术,才能召出昊天神辉。

    国师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太长时间。因为他的境界见识并非凡俗,既然知道宁缺与长生天之间的那段纠缠,很多事情或者并不需要找到真正的答案。

    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压制住宁缺的反攻。

    是的,宁缺此时正在燃烧自己,那就是对血祭大阵的反攻,随着昊天神辉熊熊燃烧,随着他在车阵里随意行走,整片草原都被照亮,那些围绕着车阵不停旋转的寒风早已被破,四处流散,温度急剧升高,哪里还有半点寒意?

    宁缺伸手抹掉眉间淌下的清水,终于走到一辆马车之前。

    国师已经不在这辆马车上,车上那口破损的箱子露出个豁口,里面森白的人骨在炽烈的昊天神辉烧灼正,逐渐变黄变焦,却难以想象的还在支撑。

    宁缺从身后抽出朴刀,没有言语,直接一刀重重砍向马车,马车直接垮塌,箱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外面顿时散架,变成数十根木条,露出里面的物事。

    木箱子里面是铁箱子,用铁栅铸成的箱子,再里面都是人骨,人的头盖骨……满满一箱子人类的头盖骨,不知道需要多少具遗骨才能凑齐。

    宁缺神情不变,再出一刀斩在铁箱上。

    轰的一声巨响,铁箱破开微硬的地面,溅飞无数泥土烟尘,向着草原地底拼命钻去,直到数丈深,才停下来。

    铁箱依然没有碎,无数头盖骨依然被拘束在里面,为这座血祭大阵源源不断提供着力量,为国师的这个局提供着支撑。

    宁缺看着地底那个箱子,沉默不语。

    “这是王庭所有祭司以大巫法,撷千年灵魂火焰焠炼过的阵基,就算你拥有人间巅的力量,也不可能打破,因为人力有时穷,而灵魂无止限。”

    国师不知何时出现在南方的一辆马车上,布衣飘飘,念珠轻转,他看着宁缺怜悯说道:“既然是徒劳,何必硬要?”

    宁缺说道:“好吧……我必须承认你困住我了,接下来呢?如果你不能杀死我,那么这个血祭大阵和小孩子的玩意有什么区别?”

    他转身看着马车上的国师说道:“你应该很清楚,你困死我,便等于我困死你,只要你留在这里,那么你必然会死。”

    他说的没有错,对书院来说,此时的金帐王庭唯一需要认真对付的就是这位深不可测的国师,如果他为了困住宁缺而无法离开,那么稍后待唐军主力到来,待徐迟出现,甚至有可能是那位亲自到场,那么国师必败无疑。

    有些奇怪的是,国师的神情依然平静,没有被宁缺这段话所影响,似乎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不被书院如何。

    也许是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杀死宁缺。

    十余位大祭司。从草原的四面八方出现,然后走到车阵前。

    宁缺的视线,穿过身周燃烧的昊天神辉,落在这些人的身上,落在他们胸前的人骨项链上,说道:“终于来了。”

    金帐王庭用来与中原修行者对抗的,一直都是这些精擅巫术的大祭司,每名大祭司都有类同于中原修行界知命下境的水准。

    十余位大祭司加入到血祭大阵里,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那些年老的大祭司。缓缓颤着嘴唇,开始念颂先前国师已经念过的那段奇怪的经文,然后他们开始手舞足蹈,扭曲着身体,跳起一种谁也看不懂的舞蹈。

    草原祭司擅的是巫术,经文便是咒语。舞蹈同样也是一种咒。

    十余辆大车轰然垮塌,车上的那些箱子外面裹着的木条也纷纷裂开,露出里面的铁栅——那些铁箱子缓缓浮到空中,最后浮到空中的,是先前被宁缺一刀砍进地底深处的那口铁箱子,带着泥土簌簌而下。仿佛出土的魔物。

    所有的铁箱里面都是人骨,都是人的头盖骨。带着人们死去之后的精魄残余,被国师和大祭司们以草原巫术秘法所摄,向四周散去。

    那是一道难以想象的巨大的压力,来自灵魂,也施于灵魂之上,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就像是一座巨山。直接轰击在宁缺的精神世界里。

    宁缺闷哼一声,唇角溢出一道鲜血。眼神却依然清明,自与桑桑在佛祖棋盘里合体后,他的身躯强度以至于灵魂的强度,再到念力的雄浑程度,都早已站在了整个人间的最巅峰处,这道来自无数灵魂的压力,或者可以将一名知命境巅峰强者的识海直接碾碎,却只能让他受伤,他还能继续撑着。

    但被血祭大阵所困,这样苦苦支撑终究不是个了局,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长时间,他需要做的事情是破阵,然后杀敌。

    破阵与杀敌,是一体两面的事情。

    要破除这道恐怖的血祭大阵,关键就在杀死国师,而要杀死国师,首先要找到他的位置,确定他在哪里,但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不知道国师究竟在哪里。

    国师明明就在这里,就在他的眼前,就在那辆唯一留存的马车上,却又仿佛在很遥远的地方,他与这座血祭大阵似乎已经融为一体,却又似乎在别的地方看着此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先前他从空中跳下,没有踏中国师的头颅,后来国师须臾间来去无羁,或者正是其中隐藏着什么问题?

    宁缺看着马车站着的国师,看着他身上在晨风里飘拂的布衣与木珠链,眼睛微微眯起,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清晰。

    忽然间,他感觉到了些什么,抬头望向天空,只见那片被血祭大阵干扰影响吸噬而来的阴云里,忽然出现了一道极淡的细线。

    阴云里仿佛也有无数怨魂,那是死在草原上的人,那是金帐王庭无数年来造的杀孽,却也是金帐王庭对敌人的集体杀意,是为杀魂。

    看着那片阴云,宁缺对金帐王庭那道恐怖的杀意,感受的异常明显,对这座血祭大阵的阵意也有了更深的认知,确认不是自己现在能够破除……然而他的神情却忽然间变得轻松起来,再次覆上的白雪的双眉微微挑起。

    他似乎在笑。

    “你确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他收回望天的视线,看着不远处的国师,平静说道:“我承认你有足够的能力困死我,但……这样不够,因为你知道书院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

    国师双手缓缓合什,似一老僧,双眼怒张,似一野蛮的巫师,口道一偈,如深山里清修多年的道人,说道:“那么他们什么时候到呢?”

    这般容颜气质的变化,真可谓境界非凡,然而宁缺多年前在魔宗山门里便见过莲生大师三十二般变化的模样,哪里会为之所慑。

    他就像是与国师谈家常一般,说道:“唐今日有事。”

    “那今日来的便是宗主了。”

    国师神情依旧不变,平静淡然说道:“事实上,这数年时间,我一直在等的人也就是她,我很希望今天她不要缺席。”

    依然是随意的对谈,对谈间,却各自有各自强烈的信心,宁缺的信心在于书院,在于自己和师姐,国师的信心则在于部落。

    这座血祭大阵,不是国师的阵,而是整个金帐王庭的阵。

    这是整整一个部落,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的部落,一个有千年传承、有自身独特文化气质的部落,这个部落今天变成一座阵。

    就算余帘来了,又如何能破?

    国师说的是真话,已经数年时间,他一直在等余帘。

    他等着余帘出现,然后杀死她。

    便在这时,宁缺说了一句话。

    “你以为把我困在阵里,我无法走到你身前,她也不能吗?”

    听到这句话,国师再无法像先前那般从容,他忽然觉得这数年间,或者不是自己在等她,而是……她在等自己。

    ……

    ……

    由渭城往西北去,有一片荒芜的沙漠,沙漠的正中央,有一处极小的绿州,那绿州随着天时,有时隐去,有时出现,出现的时候少,隐去的时候多,以至于无论是金帐王庭还是大唐边军,都不知道这片小绿州的存在。

    那片绿州向南走是开平集,此时司徒依兰率领的镇北军,正在那处与金帐王庭的残军展开着血腥惨烈的战斗,根本没有人会来这里。

    至于从渭城逃走的单于和数千朵儿骑,则是迳直向草原深处而去,一路向北,也不可能会经过这片小绿州,按道理来说,这里应该没有人。

    但今天这片小绿州忽然来了人。

    一名草原骑兵牵着战马,正在绿州里唯一那条小河边休整,马是普通的战马,人似乎也是普通的骑兵,穿着满是血污的衣裳。

    他望向东方数十里外,感受着那里的天地元气变化,笑了笑。

    东方数十里外,正是渭城北方,那座血祭大阵的位置。

    那名骑兵低头洗了把脸,然后捧了捧清水,准备润润喉咙。

    平静的溪水里,反照着他的脸,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的脸,颊旁的胡须多日没有打理过,像野草般乱长着,看着极为粗豪。

    忽然间,他的动作变得僵硬起来。

    溪水里,他的脸上神情依然宁静,眼眸深处却有野火开始燃烧。

    清澈的水,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漏走,就像那些在他生命里流走的时间。

    待清水完全流走,他抬起头来,望向小溪对面。

    一名穿着黄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对岸。

    那名少女看着约摸十二三岁,容颜稚嫩清丽,两根黑黑的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摆荡,模样可爱到了极点,神情却冷漠到了极点。

    “听说你在等我?”

    黄裙少女看着那名草原骑兵说道。

    ……

    ……

    (其实我一直觉得余帘好帅,可惜不是主角啊……不管是男主角还是女主角,下本书争取写个类似的角色,好好写爽一把。然后明天的更新会非常晚,如果有什么不确定,会请领导向大家报告的。)(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