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网 > 逐王 > 第159章

第159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燕思空捂住闷痛地胸口,封野那仇视的目光令他肝肠寸断,他颤声道:“我现在……没时间解释,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封野恨恨说道:“燕思空,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曾经信过你!”

    燕思空咬住了后槽牙,从地上爬了起来:“佘准,带他走!”

    佘准一把将封野从地上拽了起来,封野反手想要回击,但此时却力不从心,被佘准擒住了往牢房外拖去。

    “爹——”封野用力挣扎起来,一手徒劳地伸向封剑平,那双尚未闭合的眼睛,道尽了他的冤屈与不甘。

    佘准吼道:“燕思空做得一切都是为了救你,你要是个男人,就活下去为你爹报仇!”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封野狂吼一声,手肘狠狠撞向了佘准的胸口,右肩向上一顶,从佘准的钳制下滑脱,再次扑向了封剑平。

    佘准气得脸色发青,抬手想打,却被燕思空眼神劝止了。

    封野用力抱着自己的父亲,汲取那正在消散的最后的体温,而后,才伸出手,颤颤巍巍地覆在了封剑平的面上,轻柔抹下了一双眼皮。他眼中酝酿着深不见底的风暴,就在这一刻,那个出身尊贵、狂傲不羁、稚气未脱却一身血性的靖远王世子,仿佛彻底死了,活着的那个他,瞳眸中再没有了温度,他流着泪,轻声呢喃道:“爹,你的狼儿会为你报仇,负我封家之人,必万劫不复!”

    燕思空心中一片寒凉。

    封野为封剑平整好衣襟,顺好碎发,扶着靠坐在墙上,他跪于地,咣咣咣地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站起身,紧握着双拳,强逼着自己旋踵离去。

    燕思空抓起封剑平留下的血书,揣进怀中,也匆匆磕了三个头,心中念道:“殿下,我燕思空定不负你的嘱托。”

    佘准催道:“快走!”

    一行人往外跑去,封野身体孱弱,需扶墙而行,佘准干脆令手下搀着他,他们穿过幽暗的牢房,拾级而上,可还未走回班房,已经听得外面传来骚动,佘准道:“我去开路,你们不要管我,按计划的路线冲出去。”

    燕思空看了看手上衣服,那是狱卒的常服,原本是打算给封剑平穿的,他将衣服扔给佘准:“换上这个,或许能瞒过去。”

    佘准快速换上了衣服,跑了上去。

    几人潜伏在下方,听得佘准将他们骗向另一个入口,直至上面没什么动静了,他们才跑了上去。

    柴房的方向火势渐弱,大批的禁卫军被调集到了诏狱,院子里到处有人在巡逻,已经出不去了。

    “他妈的……”佘准的手下道,“不行就硬闯吧。”

    燕思空皱起眉,犹豫不决,若不是封剑平和封野拖延了时间,他们应该在火势被控制之前跑出去,现在已经晚了,可硬闯无异于送死。

    “不必。”封野寒声道,“等着。”

    “等……等什么?”

    话音刚落,平地炸起一声巨响,伴随着爆闪的串串火光,将这个注定不平静的夜推向了更加危险的高潮。

    那是——火器!

    火器造价高昂,数量稀少,除非大战、要战,都难以配备,京城内的火器营戒备极其森严,定期还要盘点仓库,想要盗取一只火铳,根本是难如登天。

    京郊唯一配备火器的只有赵傅义的卫戍军,但不可能是他,除非是——封家军!

    春猎当日,封剑平从大同府带回的两千封家军几乎全军覆没,但仍有少数逃走,一直在被追捕,久而久之,就没了下文,能带来火器,又能拼死劫狱的,怕也只有他们了!

    只是,他们原本可以里应外合,封野竟什么也不说,是不相信他吗……

    燕思空感到无比地心寒,但此时也无暇顾及太多,他催促道:“快,趁乱逃出去!”

    火器的威力不容小觑,半个皇城都被叫醒了,在天子脚下公然使用火器,简直是胆大包天,燕思空可以想象大批的禁卫军正在赶往诏狱,那些来劫狱的封家军必是一批死士。

    他们趁乱冲出了班房,火器和刀剑往来之声不绝于耳,院内喊杀冲天,几人护着封野往他们计划好的路线逃离,虽然大批人马都被火器吸引,但他们仍然很快被发现了行踪,遭到了围堵。

    佘准带着剩下的人手赶了过来,一群人边杀边退,他们意图退向诏狱运送粪便的小门,那处位于整个大院最偏远的地方,门里门外都恶臭难闻,鲜有人靠近,此时快马正在门外候着。

    就在他们快要退到偏院时,一大群禁卫涌了过来,同时领着封家军杀过来的,还有一个熟悉的人——薛伯。

    燕思空不知薛伯是如何逃出去的,恐怕昭武帝下旨抄家时他就已经跑了,他已是半百之龄,此时一身浴血,面若罗刹,与从前笑面迎人的慈祥管家判若两人。

    “薛伯!”封野叫道。

    “世子快走!”薛伯大喊道,“我等殿后,世子快走啊——”

    佘准一面杀敌,一面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既有援军为何不告诉我们!”

    封野冷冷道:“我不相信你们。”

    “你他娘的……”佘准气得一剑砍倒了一名禁卫,冲到了偏院的小门前,忍着恶臭踹开了门,吼道,“走!”

    封野徒手抢过一名禁卫的剑,连斩数人,气喘吁吁地叫道:“薛伯,快跟我走!”

    “世子先走!”薛伯杀红了眼,吼道,“走啊!”

    燕思空逼退了几名禁卫,但包围还在不断缩小,他们逐渐被逼退到了门前,薛伯一咬牙,硬是将封野等人推出了门外,昂扬喝道:“我一生追随殿下与世子,虽死无悔!世子,为我们报仇!”

    薛伯在他们身后关上了门。

    “薛伯——”封野瞪着猩红的双目大喊。

    喊打声、厮杀声、皮开骨挫的血腥之声纷纷灌入骨膜,听得人寒毛倒竖,这一墙之隔,就是天人永隔。

    佘准牵过一匹快马,催促道:“快上马!”

    封野频频回头看向那道门,嘴唇生生咬出了血来。

    燕思空将他推向那匹马,厉声道:“赶紧走,唯有你活下去,他们才不会白死!”

    封野恶狠狠地瞪着他,拉住缰绳想要上马,但脚下虚浮,怎么也使不上力,近半年来的囚禁、刑讯、折磨,已经令他十分虚弱,这一路上的打斗更是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

    燕思空半跪下身,任凭膝盖浸入泥泞恶臭的土里,他托住封野的脚,将人抬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马,抓住缰绳,低喝道:“走!”

    一行人纵马疾驰,朝着城南奔去,但身后很快就追上了一群禁卫。

    封野脱力地伏在马背上,突出的肋骨鳞次栉比、节节分明,怕是已经瘦掉了半个人,燕思空想起曾经倚靠过的宽厚的胸膛,想起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模样,鼻头顿时酸涩起来。

    撤退的路上,佘准早已部署完毕,当他们通过一株古树,埋伏在一旁商铺里的人引燃了火药,轰隆一声巨响,半条街都被炸得一片狼藉,追在前头的一群禁卫纷纷被甩下了马去。

    他们半途弃马,逃进了一处废弃的民宅,那是佘准多年前暗暗部署的一条通往城外的密道,穿过密道,外面有人接应,到时封野多半就安全了。

    找到密道,佘准瞪着封野:“我送你出城,城外自有人接应,你先养伤,待风声过了,拿上准备好的盘缠,你就可以走了。”

    封野扶着墙,深深地望着燕思空,沉重地喘息。

    燕思空心中五味陈杂,他哑声道:“佘准,让我与他单独说两句。”

    佘准皱眉道:“不要拖延太久。”

    佘准和几名手下退了出去,燕思空深吸一口气:“封野,你我自此,怕是……永别了。”

    封野一双眼睛拉满了血丝。

    “你既不信我,我也不必解释,你我桥归桥、路归路,终究是……”燕思空深吸一口气,硬是将眼泪逼退了回去,“终究是无缘。”

    封野握紧了拳头:“你若要我信你,现在,与我一起走。”

    燕思空摇头:“我只能送你到这里,我要留下。”

    封野瞠目欲裂:“你可是舍不得你的大婚之夜?”

    “对,我舍不下我辛苦得来的所有。”燕思空哽咽道,“我救你出去,就是最后的情分……”

    “你救我是为了你自己!”封野嘶声吼道,“为了让我返回大同,引兵讨贼,助你报仇!”

    燕思空心痛如绞,他一步步走到了封野面前,眼中悬泪:“这世上无人懂我,我也不稀罕,封野,你走吧,好好活着,你我就此……恩断义绝。”

    封野气血上涌,又恨又痛,只觉肝肠寸断。

    佘准推门而入,急道:“追兵来了,你该走了!”

    燕思空抹掉眼泪:“你带他先走,我殿后。”

    “你一个人逃不出去的,你赶紧走!”

    “若被他们发现密道,岂不是前功尽弃,你快带他走。”

    “南玉!”佘准厉声道,“你若有危险,我还救他做什么?!”

    燕思空抓住佘准的肩膀,正色道:“我发誓,我会逃出去,阉贼一日不死,我就要活上一日,你们快走。”

    佘准咬了咬牙,吩咐手下:“誓死保护燕大人。”说完抓起封野,走向了密道。

    封野回头看着燕思空,眼神是无尽地绝望,燕思空心中大怮,无法自抑地冲上去,握住了封野的手,泪如雨下:“封野,活下去,活下去!”

    封野张了张嘴,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却仍在艰难地、垂死挣扎地用嘴型吐出三个字:跟我走。

    燕思空摇着头,封野死死绞着他的手指,他只得用力掰开了封野的手,眼看着封野眼中弥漫的痛苦和恨意,心脏似是被万剑凌迟。

    佘准带着封野跳下了密道,燕思空抽出佩剑,擦掉泪水,悄悄潜出了院落,此处是城中最杂乱、拥挤、贫瘠的一片民宅,羊肠小路复杂地穿梭,不熟悉地形的人,拐过两个弯可能就迷了路,而他们早已将地图熟记于心。当大批禁卫涌进来时,他们一边引着禁卫远离密道的入口,一边伺机逃脱。

    诏狱被劫,将京城在寅时被唤醒,调派来追捕他们的禁卫的数量远超过燕思空的预估,他和佘准的手下决定分兵逃跑,各由天命。在朦胧的月色之下,燕思空与追兵在窄巷暗道之间追逐。

    尽管此处的地形燕思空了若指掌,可追兵实在太多,已经穿入了条条巷道,令他几乎无处可逃,他发觉自己已被包围,倘若被擒,一切就都完了。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异响,燕思空猛然转身,举剑就要刺,却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身形有些眼熟的黑衣人。

    此人……此人是!

    “你是什么人?”燕思空压低声音问道,“为何几次三番跟踪我?”

    此人正是他与夜离见面那夜出现的黑衣人,之所以能辨认出来,是因为这人身形颀长矫健,不是一般的体格。

    那人没有说话,而是扔给了他一套便服。

    燕思空接住衣服,还有一股皂角的味道,怕是百姓晾晒在外的衣服,他不解道:“你为何帮我?你到底是何人?”

    那人沉默了片刻,开口了:“你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燕思空愣了愣,那声音,隐约令他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根本想不起来是谁。他记性极好,记得就是记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鲜少有这样模糊的感觉。

    背后传来禁卫的脚步声,那人突然足见一点,身体腾空而起,仿佛乘风一般轻松地跃上了房檐。

    燕思空心中暗叫,好功夫。

    “在那里!”禁卫大喊道,朝着那人追了过去,顿时,所有的追兵都被引开了。

    燕思空快速换下了夜行衣,扔掉了佩剑,趁乱逃出了暗巷,朝着他府邸外的密道入口跑去。

    他心乱如麻,已无暇思考那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谁,脑海中全是封野临别时那双含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