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 睹物思人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窦娇儿面色微红,蒋玉衡倾心明珠,病中把自己当做了她,这令她心中既苦又甜,想来想去,干脆投其所好,比照着明珠的一言一行学了不少,如今正主问起来,她很是尴尬,嗫嚅道。

    “我哪能和姐姐相比?不过为了哄公子开心,学了几分皮毛而已。”

    比起她的扭捏,明珠倒是坦然。

    “那你可会吹叶哨?”

    窦娇儿一愣,点点头。

    “是会一些,可是……吹的不好。”

    明珠最拿手的便是调香,但那却不是模仿得来的东西,窦娇儿也没有无师自通的天赋,其他诸如抚琴、弄筝、书画等更不可能一蹴而就,唯有叶哨,窦娇儿曾见明珠无聊时,随手摘下竹叶吹过几次,那声音极为轻灵,每当叶哨声一响,彼时还住在东厢的蒋玉衡便靠在窗边,摇扇倾听。窦娇儿见状便留了心,摘了竹叶悄悄研究,叶哨不比琴筝,需先学音律,窦娇儿又不笨,摆弄几次,也得了门道,蒋玉衡病中她更是卖力练习,如今却也能断断续续吹个曲子了。

    “没关系,就是要吹得不好。”

    明珠微笑点头,窦娇儿却听得一头雾水,她深深迷恋着蒋玉衡,丝毫不想进宫伺候这个臃肿好色的皇帝,现在一心只想摆脱甄选,却不知这和叶哨有何关系?

    正待问时,明珠却按了按她的手,原来梁家姐妹一曲合奏已毕,窦娇儿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去,却见献帝神色如常,没有半分惊艳之色,梁氏姐妹面色涨红,似有不甘。

    蒋妃似笑非笑地赞道。

    “两位妹妹弹得一手好筝,今日本宫真是大饱耳福。”

    平日极力讨好蒋妃的几位妃嫔不由嗤笑。

    “若这就叫弹得好,那娘娘的琴技岂不是只应天上有,人间不得闻了?”

    梁氏姐妹低头绞着衣袖,越发无地自容了,她们两人为了甄选,两年前便开始下苦功练筝,不说及得上白皎皎之类的一流琴师,也是绝不输蒋妃的佼佼者,她们担心蒋妃在这筝上做手脚,弹之前还仔细检查了多次,可是这两把筝的弦虽没有任何问题,弹起来琴声却十分滞涩沉闷,纵然两人技艺再高,流出来的曲子也显得仅仅是流畅,而无动人的韵味了。

    两人看不出端倪,明珠却明白问题出在琴身上,看宫女抱琴的姿势,她猜测两把筝的重量只怕不轻,估计是蒋妃命人从内里将木头加厚了一层,才会让琴音的穿透力打大折扣,梁氏姐妹检查不出,只怪自己的造诣不够,如明珠、梁端阳这般真正的名门闺秀,自幼家中便重金请来名师教导,季修贤自己更是操琴大手,对子女的要求也极高,明珠小时候练琴,常常练到十指红肿得如胡萝卜一般,才勉强让季修贤满意。

    若是明珠,接过琴的瞬间,就能识破蒋妃的伎俩,可惜,梁家姐妹还是嫩了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了。

    两人越是表现平平,越衬托得接下来上场容雪萱的优秀,加之百里琴替她准备的长箫乃是名箫龙凤合鸣,音色上佳,容雪萱曲子也选得奇巧,很少有人用长箫吹欢快的曲调,她却偏要铤而走险,事实证明她这绝非自负,那一曲《黄莺出谷》吹得极其生动,整个桂皇阁都因她的箫声而变得春意融融,加之她指如玉葱,印在黑漆箫身上,更显得玉雪可爱,献帝一时看得挪不开眼,唇边不觉带上一抹笑意,一曲终了,容雪萱起身道了句献丑,献帝带头抚掌,众人也只得跟着鼓掌。

    眼睁睁看着容家女儿出风头,梁氏姐妹越发黯然,蒋妃也十分不快,等容雪萱落座,她便笑着看向窦娇儿。

    “诸位妹妹都表现不俗,不知窦家义妹可也有什么拿手的绝活,不必害羞,也上前凑个趣才好!”

    一句窦家义妹,已经等于承认了窦娇儿的身份,献帝虽曾对明珠垂涎,却因为她有个姜婳转世的名头,不敢收用,所以与她有几分相似的窦娇儿便成了替代品,对于蒋妃的提议献帝也表现得兴趣十足。

    窦娇儿微微颤抖,不安地看了明珠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才款款出列,低声道。

    “小女不善音律,若陛下和娘娘不怪罪,小女愿吹一曲叶哨助兴。”

    席上众贵女纷纷交头接耳,许多人并不知道叶哨为何物?连陆清池和孔绛雯都忍不住好奇。

    “叶哨是什么乐器?从前倒是不曾听过。”

    陈采薇于是笑道。

    “取树叶对折,若掌握技巧,气息得当,便可吹出曲子,故而叫做叶哨,这是南方那些家中买不起乐器的穷苦人家女儿想出的法子,你们这些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清楚了。”

    孔绛雯也笑。

    “你难道不是千金小姐,又怎么知道这些事?”

    陈采薇不语,面上掠过一丝伤感,明珠心中一叹,陈采薇虽然没来得及嫁进季家,但陈家和季家走得近,她耳濡目染,自然也了解了许多事,叶棠华的奶娘正是陈采薇所说的那种南方穷苦女子,吹得一曲好叶哨,和叶棠华感情极好,叶棠华被接入季府后,季修贤将她培养成了一名娴雅的闺秀,不必练习琴棋书画的闲暇时间,叶棠华常独自一人站在竹林中吹叶哨,明珠也随她学了一手。

    这正是明珠让窦娇儿选择叶哨的原因,不出所料,窦娇儿这个回答,让蒋妃徒然变色,她看了眼有些失神的献帝,勉强笑道。

    “臣妾这义妹乃小户之女,会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玩意,在宫宴上表演实在拿不出手,也不合时宜,还是……”

    没等她说完,献帝已经抬手制止。

    “准了,彦顺,命人去栖翠园采一些青竹叶来!”

    “是,陛下!”

    蒋妃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冷冷地看着窦娇儿,窦娇儿也察觉到了,她不知自己这个提议哪里不妥,竟会惹得蒋妃如此不快,莫非是中了明珠的计,她根本无意帮忙,反而给自己设了个套?

    正在惴惴不安,小宫女已经捧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白玉碟,两叠摆做花型的青竹叶躺在上头,鲜翠可爱,宫中栖翠园的竹子乃南方移栽来的品种,冬日也并未枯黄,小宫女将碟子捧到窦娇儿身边,躬身道。

    “窦小姐,请。”

    窦娇儿咽了口唾沫,越过宫女的发髻,见明珠对她重重点了下头,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只得硬着头皮取了一片竹叶。

    “那……小女便献丑了。”

    鲜红的唇瓣映上翠绿的竹叶,几个不成曲调的音节便若有似无的飘了出来,谁都听得出来,窦娇儿并不熟练,加之紧张,吹得越发生涩,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她吹的乃是《佳人曲》,座上众人无不掩嘴偷笑,这小妮子气质和容雪萱相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结果一上场便捉襟见肘,果然如蒋妃所说,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蒋妃也松了口气,她方才还气愤窦娇儿怎会动这样歪心思,结果是东施效颦不足为惧!她恢复了笑容,正想向献帝打趣两句,安心却扯了扯她的袖子。

    “母妃!父皇他走了!”

    蒋妃回首,身边的龙椅早已空空如也,连彦顺也不知去向,她慌张地四下寻找,果见明黄色龙袍一角自偏殿廊柱拂过,献帝竟招呼也不打便径自离去了。

    一曲终了,四周全是讥笑、嘲讽的面孔,窦娇儿尴尬极了,无地自容地逃下场去,欲要质问明珠,陆清池身边的席位却哪里还有人在,她霎时懵在原地,手足无措,此时端阳走了过来,语带讥诮。

    “是明珠给你出的主意?真是个好表姐啊!要知道,凭你方才那一番表现,恐怕开春的甄选已是无望了,真是辜负了贵妃娘娘一片美意。”

    意料之中的失望、羞恼没有出现,窦娇儿一愣之后,表现出的反而是一种释然,这让端阳不免讶异,为何明珠毁了她入宫的机会,这丫头却并不气恨?

    本欲再说两句,见状,端阳及时住了嘴,好个明珠,倒是观察人心的一把好手,恐怕她早就料到窦娇儿不想进宫,才利用她演了这出含沙射影的好戏。

    桂皇阁隐蔽的角门处,明珠确信四周无人,这才从腰间取出姬尘给她的那支铃铛,揭开封口,她轻轻摇了摇,一串奇妙的回响随风递出。

    明珠站在树下等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一个人影鬼魅般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低低叫了声。

    “明姑娘。”

    明珠吓了一跳,猛然回身,面前站着个中等身材的宫女,平平无奇的五官,没入人群便再也找不出,身上的气质也是那么普通,属于最不起眼的那种。

    “你……就是姬尘的暗人?”

    那女子点点头。

    “属下在宫中的名字叫做添香,不知姑娘找我有何吩咐?”

    这既是说,添香不过是个假名,明珠猜想这平凡的小宫女定然身怀绝技,难说是红先生亲手培养出来的,她不方便问更多事,加之时间紧迫,便单刀直入地道。

    “我要你给冷宫的叶昭仪送个东西,且一定要赶在皇帝到达之前,你可能办到?”

    添香没有多问,只是默默伸出手。

    很好,爽快!

    明珠于是自袖中取出一张素笺递给她,添香看也没看便收了起来,然后欠了欠身就要离去。

    “等等……”

    明珠及时叫住了她。

    “今天的事,你会告诉姬尘吗?”

    添香答得毫不掩饰。

    “即使殿下暂时将我借给姑娘,也不代表我会对殿下有任何隐瞒。”

    果然如此,又是一个虚宿,明珠苦笑了一下,马上就要开始甄选,蒋、梁两家又有新人进宫,她和蒋妃貌合神离,在这皇宫之中又没有任何倚仗,今后的日子只会更艰难,所以叶棠华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但她并不希望姬尘知道这件事事,之前的璧君表姐和卫长卿,姬尘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如果再加一个和季氏有关的旧人,她不知姬尘会怎么想。

    到时候再说吧!毕竟姬尘在宫中的暗人,是她唯一能用的了。

    皇宫过年,自是比民间更加隆重,树木修剪得齐齐整整,枯木枝头都用上等的抹霞纱、碧水绸扎了各色花叶,以锦绣堆叠出繁华气象来,唯独冷宫仍旧是一派荒凉,因无人修整,宫墙上的红漆都斑驳了不少,杂草淹没了原本的鹅卵石小道,彦顺一路小跑在前头,指挥着小太监修剪出一条小路,这才气喘吁吁地禀报献帝。

    “陛下,这里实在……实在不成样子,要不还是奴才进去把叶昭仪宣出来吧?”

    献帝摇头,径自踩着草屑走进园中,方才窦娇儿吹叶哨时的生涩蹩脚,更让他想起叶棠华来,她最让他心动的地方,并不是才华横溢,娴雅温顺,而是某次深夜他心血来潮突然来至她宫中,而她未曾入睡,穿着单裙,披着长发,斜靠在竹林中的廊上悄悄吹着叶哨,面容上那娇俏的惬意,是平日行端坐正的叶昭仪脸上不曾见过的,瞬间就俘获了献帝的心。

    他有多久没见过叶棠华了?如今她的脸上,想必只有凄苦,再也没有当初那一抹天真欢快吧?

    献帝心中一叹,竟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来,脚步也不由放慢了几分,彦顺推开了落满尘灰的门扇,一缕清淡的叶哨声拂过耳畔,正是《佳人曲》,可是比起窦娇儿的局促,这叶哨却是婉转悠扬的,含着淡淡的愁绪,如一只柔胰,撩拨着献帝的心弦。

    几丛乱竹边,一个浅碧衣裳的女子临风而立,几乎和竹子融为一体,宽大的衣袍更显得她身形消瘦,东风吹过,她的衣裳随之扬起,颇有几分乘风而去的仙姿。

    脸上那寂寥的表情,让献帝脑中不觉浮现出“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似乎察觉到有人过来,她放下指尖竹叶转过头来,不由愣了愣。

    彦顺见状,急得只摆手。

    “叶昭仪,还愣着干什么?陛下来看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