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反客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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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随陆清池一同回到陆府,陆夫人很是诧异,毕竟像明家这种门第,和他们尚书府是素无交集的,明珠虽然身价暴涨,同时有着蒋家义女和二品女官的头衔,到底没有显赫家世撑腰,加之她仗着美貌,和蒋玉衡、苏荡之间有些不清不楚,陆夫人打心底看不上她,也不希望女儿和她有什么来往。
虽然一开始并不太欢迎,待客之道都做得有些敷衍,但交谈下来,明珠举手投足间毫无商门小户的庸俗气,反而举止娴雅,进退有度,比她的女儿更像个名门闺秀,特别谈到书礼之道,陆夫人更是惊讶的发现,明珠的学识,别说闺阁小姐,只怕比自己的儿子陆望之还要渊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面色也和悦了几分。
后来明珠奉上馥兰馆新出的香品赠给她,陆夫人当下亲切笑纳,还命人取了对明晃晃的东珠耳环送给明珠。
见气氛融洽,陆夫人已然卸下心防,明珠这才看了陆清池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陆清池先是见识了明珠的手腕,后又被她的谈吐所折服,不自觉地对她产生出仰慕信赖之情来,若说方才还对明珠在马车中交待的事有所疑虑,现在却是鼓足勇气,起身跪倒在母亲面前。
“娘!女儿今日带明姐姐回来,其实是有一件关乎女儿性命的大事,要请她帮忙,女儿犯下大错,不敢对外人说起,但明姐姐说,母女连心,这件事我不能瞒着母亲,只有大家一同想办法才能渡过难关。”
陆夫人意外至极,实在不明白一向乖巧的陆清池能犯下什么大错,但看女儿满面泪痕,也知不是小事,连忙屏退左右,只留下自己的心腹秦姑姑,这才示意陆清池开口。
陆清池心跳得极快,不安地看了明珠一眼,见她点头鼓励,这才哭着将自己失身赵崇之事说了出来。
一瞬间,陆夫人方才还和悦的笑容瞬间僵住,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儿,一个名门闺秀,竟然和那些市井中不知检点的轻浮女子一般,做出与男子私通之事来,叫她如何不气。
“你、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你这不仅是毁了自己的清白,也毁了咱们陆家的名声!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陆夫人浑身颤抖,一时难以控制情绪,扬起巴掌就要往陆清池脸上打去,秦姑姑都不敢阻止,明珠却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息怒,清池妹妹赴赵崇之约固然有错,但后来的事,恐有蹊跷,自己的女儿是什么秉性,夫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清池妹妹是那种不懂洁身自好的人吗?”
被明珠一个外人撞破丑事,陆夫人本是羞怒交加,但明珠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她,陆清池就算是少女怀春,对那赵崇有了好感,但以自己和陆乾对她的教导,她是绝不会允许对方在无媒无聘的情况下越过雷池一步的。
“明姑娘的意思是……清池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见陆夫人冷静下来,明珠放开手,弯腰将跪在地上的陆清池扶起,这才道。
“不是可能,是必然,据清池妹妹所述,她与赵崇虽然私会,但却隔着竹帘,赵崇在里头弹琴,她在外头端坐,彼此间连话也不好意思多说两句,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便有些昏昏沉沉,等醒过来时才知酿成大祸。”
陆夫人怒不可遏地将茶盏掀翻在地。
“赵崇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敢对我陆家的女儿做出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见母亲痛骂自己的心上人,陆清池忍不住辩解。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事发之后他也手足无措,十分惶恐,一个劲地给我赔礼道歉。”
“你好糊涂,这时候还为那登徒子说话!”
明珠笑笑。
“倒也并非是清池妹妹糊涂,据明珠所知,赵侍郎这位公子,倒还是个端方之人,平素从不沾花惹草,至今家中连通房丫头也没有,对清池妹妹,倒像是真心相许,上次约妹妹听琴,也是知道妹妹即将进宫待选,心中苦闷,才鼓起勇气邀她相见,也算是以琴断情,何况陆大人可比赵侍郎官位高,他这么做,岂不是给父亲的树敌?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吧!”
陆夫人有气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那会是谁?算计他们俩对此人有什么好处?”
明珠道。
“夫人忘了,清池妹妹是待选的秀女,出身高贵,又清纯柔美,一旦入宫,贵人昭仪之类的封号是志在必得的,若是诞下一儿半女,立时跻身四妃之位也不无可能,这对谁来说威胁最大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陆夫人,连陆清池也怔住了。
“姐姐是说……贵妃娘娘?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陆家和蒋家一向交好,我从小又是公主殿下的伴读,她还答应帮我隐瞒此事,并且去求贵妃娘娘帮忙解围,又怎么会……”
比起青涩的陆清池,陆夫人倒是看得通透,平静地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没点手段,贵妃娘娘这些年来能够专宠后宫?当年她表面对叶昭仪也是极力奉承,奉迎讨好,最后倒打一耙的难道不是她?何况我们和蒋府这点交情!只不过……”
她慢慢看了明珠一眼,笑道。
“明姑娘,我没记错的话,你乃是贵妃娘娘义妹,在我们母女面前说这些话,倒让我有些不懂了。”
明珠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贵妃娘娘算计我在前,我这么做,除了想帮清池妹妹一把之外,更多的也是为了自保。”
“哦?”
“昨日梅花宴上,明珠被赐封二品女官负责教导公主,这是安心公主自己提出来的,今日明珠奉命前往瑶光殿一事,公主又怎会那么轻易忘记?可今日的瑶光殿却无一人把守,引路太监径直将我带到了殿内,让我自行入内,丝毫没有提及清池妹妹在内之事,乃至我一入内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这件事难道不值得推敲吗?”
陆夫人脸色凝重,陆清池也有几分回味过来。
“我还奇怪,公主脾气一向很大,外头的宫女太监怎么会不经通传,就敢放人进入,原来如此。”
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仅如此,若我今日不主动结交妹妹,相信过不了几日,妹妹与赵崇暗通曲款之事,便会闹得满城皆知,届时无需贵妃娘娘动手,陛下就会主动将妹妹从选秀名单上除名,恐怕还会迁怒于陆大人和赵侍郎,贵妃娘娘既不必背负打压新贵的名声,也除去了竞争对手,陆家也只会感念她此前答应帮忙的恩德,岂不是一举三得?而那个毁掉妹妹名声的长舌妇,自然便是当日无意中听到妹妹与公主对话的我了,陆家和赵家又怎会放过我?所以我前来拜访,也实属无奈之举。”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陆清池面色惨白,仍旧不敢相信地喃喃着,毕竟她和安心公主从小一起长大,还是有几分姐妹情谊的,一时接受不了被好友背叛的现实。
明珠悠然道。
“妹妹不是说,当日你与赵公子相会时,除了你的贴身丫鬟碎玉没有旁人在场,而那日你们也是喝了她送上的茶水以后,才迷失心智的,撺掇妹妹前去求助公主的,恐怕也是此女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施计让秦姑姑将她拿下的原因。妹妹若是不信碎玉会背叛你,不如让秦姑姑拷问拷问……”
明珠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她身上,让她清醒过来的同时手足发冷,自己是多么愚蠢,竟然一头扎进了蒋妃母女布下的陷阱,还傻乎乎地前去求援。
不等陆清池开口,秦姑姑便对陆夫人道。
“夫人,奴婢也觉得碎玉这丫头最近有些可疑,先是见她戴着只水头极好的蓝田玉镯,原以为是她手脚不干净偷窃而来,查了府中却没有哪一房丢了东西,后来悄悄搜她的屋子,却在床底下翻出一箱五百两的银锭子……且都是官银!经明姑娘提点,这才将她拿下,夫人是否要提来问话?”
陆夫人闭上眼,摇头道。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的?你自去问吧!等她招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刻也不能多留!”
秦姑姑应声出去以后,陆夫人才长叹口气,对着明珠深深一揖。
“若是没有姑娘今日当机立断,我这糊涂女儿便要着了别人的道,要闹得家宅不宁,老爷仕途受损了,当下这情势,清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宫,只有嫁给赵崇一途了,也罢,如今看来,那深宫之中尽是豺狼虎豹,以清池这般单纯,纵然进了宫,迟早也要成为别人的刀下鬼,若能嫁给心悦之人,倒也很好,等老爷回来,我也会向他说明原委,相信今后在朝中哪些人近的,哪些人近不得,老爷自有判断,只是……清池即便要从秀女册除名,也绝不能如蒋玉媛所想,是因为名声败坏!姑娘是个通透人,不知可有什么对策?若能解了我陆家的燃眉之急,这份恩德我们夫妻必会铭记于心。”
明珠连忙扶住陆夫人双手,她掩过唇边一丝笑意,蒋妃本打算借着安心公主,摘除掉陆清池这个隐患,顺便将陆、赵两家的刀刃对向她,好让她自觉走投无路,不得不依仗蒋家,但事上那有那么容易的事,你算计我在先,我便让你鸡飞蛋打!
“夫人客气了,谈什么恩德,明珠却是承受不起的,明珠倒有个主意,可将此事圆过去,既保全妹妹名声,也成就一桩美事,不过还需陆大人出面和赵侍郎沟通……”
年关将近,宫中也在准备过年,献帝给各宫妃嫔的赏赐纷纷送至,凤藻宫毫无意外又是最丰厚的一份,安心公主拿起一串血红的珠串,惊喜地递给蒋妃看。
“母妃快看,这不是之前暹罗国进贡的血玉珊瑚珠吗?据说是暹罗国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东西呢!父皇从前可从未动过将它赏赐给谁的念头,如今给了母妃,只怕离母妃荣登凤位,掌管六宫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蒋妃修长的手指在润泽艳丽的珠子上抚过,面上浮起雍容浅淡的笑容,不得不说,安心这席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皇后之位空缺已久,可本宫毕竟没有儿子,这个位置陛下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近来,银琴之死给了陛下很大触动,他恐怕也认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只要开春的甄选不出什么岔子,本宫相信陛下会有所裁夺,若能如愿,便是你外祖父和镇西侯府一争高低之时了,当然,前提是姬尘不要从中横插一脚!”
安心捧着脸蛋,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透出一丝阴狠。
“母妃担心什么,明珠这次必然要被陆家和赵家一同恨上,我那个瞎子小皇叔若是有心维护她,自然要和陆乾和赵瑞对上,哪里还有余力来对付咱们蒋家?”
母女俩相视而笑,正准备携手去偏殿用膳,绣莹却行色匆匆地跑进来。
“娘娘,陆家出事了!”
蒋妃闻言,双眉一蹙。
“出事?”
绣莹点头。
“奴婢正准备找人将陆清池的丑事散布出去,谁知陆清池昨日回府后,整个人突然变得神情呆滞,掐着不疼,喊了不应,好似被失了魂魄般,陆家当夜便从万安寺请来圆清大师,圆清大师看过之后,说陆清池这是被邪魔附体,而且这魔乃是冥府的血煞修罗,若带着这个魔,在家克父克母,出嫁克夫克子,极其凶险,轻易化解不去,只有与元历年八月初八亥时生的白虎星君转世结亲,方能化煞解危,陆家寻遍京城,只有赵瑞的公子赵崇是这个命格,所以陆尚书连忙上书禀明陛下,陛下见如此说,自然就准了,当即把陆清池从秀女名单中除名,还体恤地给赵崇和陆清池两人赐了婚,娘娘!若是这样,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全落空了!”
蒋妃闻言变色,气得将珊瑚朝珠扔回锦盒之中。
“什么邪魔附体!分明是陆清池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对陆家人招供了,才有了这一出!这种理由也亏陆家想得出来!陛下竟也就信了?”
见蒋妃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绣莹吓得手心都是汗。
“可、可那是圆清大师亲口证实的……圆清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曾替先帝祛除过邪灵,陛下就算信不过陆家,也会相信圆清。”
安心也怒骂。
“好个圆清,曾经母妃许诺他三千两黄金,只要他说一句,叶棠华是姜婳转世的亡国妖姬,他都不肯,现在不知陆家到底给了那老秃驴多少银子!居然能让他扯出这样的谎!”
蒋妃深吸一口冷气,从牙缝里缓缓吐出一句。
“不是钱的问题,陆家也没那个面子,恐怕这件事后头,还有高人指点,圆清是此人请动的……”
安心咬牙切齿地道。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母妃作对!”
蒋妃冷笑一声。
“你觉得这件事除了陆家、赵家之外,还会牵扯到谁?”
安心想了一阵,几乎要跳起来。
“她?就凭她?母妃觉得圆清会听她的?”
蒋妃慢慢看了她一眼。
“她自然没这个面子,可你别忘了,你那个深藏不露的瞎子小皇叔,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安心想想确实如此,连舅舅都说姬尘不好对付,可见他确实是隐藏了很深的实力,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有必要在她们面前伪装,于是怒气冲冲地捏紧了拳头,回头问绣莹。
“你按计划去把陆清池和赵崇的丑事宣扬出去,只要陆清池那个贴身丫鬟出来作证,这件事就能被坐实,到时候他们耍什么花招也没用!”
绣莹嗫嚅一阵,低下头道。
“启禀公主,怕是不行了,那个碎玉昨夜里失脚跌入了陆府荷塘,已经溺毙了……”
明珠随陆清池一同回到陆府,陆夫人很是诧异,毕竟像明家这种门第,和他们尚书府是素无交集的,明珠虽然身价暴涨,同时有着蒋家义女和二品女官的头衔,到底没有显赫家世撑腰,加之她仗着美貌,和蒋玉衡、苏荡之间有些不清不楚,陆夫人打心底看不上她,也不希望女儿和她有什么来往。
虽然一开始并不太欢迎,待客之道都做得有些敷衍,但交谈下来,明珠举手投足间毫无商门小户的庸俗气,反而举止娴雅,进退有度,比她的女儿更像个名门闺秀,特别谈到书礼之道,陆夫人更是惊讶的发现,明珠的学识,别说闺阁小姐,只怕比自己的儿子陆望之还要渊博,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面色也和悦了几分。
后来明珠奉上馥兰馆新出的香品赠给她,陆夫人当下亲切笑纳,还命人取了对明晃晃的东珠耳环送给明珠。
见气氛融洽,陆夫人已然卸下心防,明珠这才看了陆清池一眼,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虽然才第一次见面,但陆清池先是见识了明珠的手腕,后又被她的谈吐所折服,不自觉地对她产生出仰慕信赖之情来,若说方才还对明珠在马车中交待的事有所疑虑,现在却是鼓足勇气,起身跪倒在母亲面前。
“娘!女儿今日带明姐姐回来,其实是有一件关乎女儿性命的大事,要请她帮忙,女儿犯下大错,不敢对外人说起,但明姐姐说,母女连心,这件事我不能瞒着母亲,只有大家一同想办法才能渡过难关。”
陆夫人意外至极,实在不明白一向乖巧的陆清池能犯下什么大错,但看女儿满面泪痕,也知不是小事,连忙屏退左右,只留下自己的心腹秦姑姑,这才示意陆清池开口。
陆清池心跳得极快,不安地看了明珠一眼,见她点头鼓励,这才哭着将自己失身赵崇之事说了出来。
一瞬间,陆夫人方才还和悦的笑容瞬间僵住,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女儿,一个名门闺秀,竟然和那些市井中不知检点的轻浮女子一般,做出与男子私通之事来,叫她如何不气。
“你、你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你这不仅是毁了自己的清白,也毁了咱们陆家的名声!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陆夫人浑身颤抖,一时难以控制情绪,扬起巴掌就要往陆清池脸上打去,秦姑姑都不敢阻止,明珠却起身握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息怒,清池妹妹赴赵崇之约固然有错,但后来的事,恐有蹊跷,自己的女儿是什么秉性,夫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清池妹妹是那种不懂洁身自好的人吗?”
被明珠一个外人撞破丑事,陆夫人本是羞怒交加,但明珠的一句话也提醒了她,陆清池就算是少女怀春,对那赵崇有了好感,但以自己和陆乾对她的教导,她是绝不会允许对方在无媒无聘的情况下越过雷池一步的。
“明姑娘的意思是……清池可能是被人算计了?”
见陆夫人冷静下来,明珠放开手,弯腰将跪在地上的陆清池扶起,这才道。
“不是可能,是必然,据清池妹妹所述,她与赵崇虽然私会,但却隔着竹帘,赵崇在里头弹琴,她在外头端坐,彼此间连话也不好意思多说两句,只是后来不知怎的,便有些昏昏沉沉,等醒过来时才知酿成大祸。”
陆夫人怒不可遏地将茶盏掀翻在地。
“赵崇那个人面兽心的东西!竟敢对我陆家的女儿做出用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见母亲痛骂自己的心上人,陆清池忍不住辩解。
“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事发之后他也手足无措,十分惶恐,一个劲地给我赔礼道歉。”
“你好糊涂,这时候还为那登徒子说话!”
明珠笑笑。
“倒也并非是清池妹妹糊涂,据明珠所知,赵侍郎这位公子,倒还是个端方之人,平素从不沾花惹草,至今家中连通房丫头也没有,对清池妹妹,倒像是真心相许,上次约妹妹听琴,也是知道妹妹即将进宫待选,心中苦闷,才鼓起勇气邀她相见,也算是以琴断情,何况陆大人可比赵侍郎官位高,他这么做,岂不是给父亲的树敌?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吧!”
陆夫人有气无力地坐倒在椅子上。
“那会是谁?算计他们俩对此人有什么好处?”
明珠道。
“夫人忘了,清池妹妹是待选的秀女,出身高贵,又清纯柔美,一旦入宫,贵人昭仪之类的封号是志在必得的,若是诞下一儿半女,立时跻身四妃之位也不无可能,这对谁来说威胁最大呢?”
此话一出,不仅是陆夫人,连陆清池也怔住了。
“姐姐是说……贵妃娘娘?这怎么可能呢!我们陆家和蒋家一向交好,我从小又是公主殿下的伴读,她还答应帮我隐瞒此事,并且去求贵妃娘娘帮忙解围,又怎么会……”
比起青涩的陆清池,陆夫人倒是看得通透,平静地道。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以为没点手段,贵妃娘娘这些年来能够专宠后宫?当年她表面对叶昭仪也是极力奉承,奉迎讨好,最后倒打一耙的难道不是她?何况我们和蒋府这点交情!只不过……”
她慢慢看了明珠一眼,笑道。
“明姑娘,我没记错的话,你乃是贵妃娘娘义妹,在我们母女面前说这些话,倒让我有些不懂了。”
明珠叹了口气。
“那是因为贵妃娘娘算计我在前,我这么做,除了想帮清池妹妹一把之外,更多的也是为了自保。”
“哦?”
“昨日梅花宴上,明珠被赐封二品女官负责教导公主,这是安心公主自己提出来的,今日明珠奉命前往瑶光殿一事,公主又怎会那么轻易忘记?可今日的瑶光殿却无一人把守,引路太监径直将我带到了殿内,让我自行入内,丝毫没有提及清池妹妹在内之事,乃至我一入内就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这件事难道不值得推敲吗?”
陆夫人脸色凝重,陆清池也有几分回味过来。
“我还奇怪,公主脾气一向很大,外头的宫女太监怎么会不经通传,就敢放人进入,原来如此。”
明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仅如此,若我今日不主动结交妹妹,相信过不了几日,妹妹与赵崇暗通曲款之事,便会闹得满城皆知,届时无需贵妃娘娘动手,陛下就会主动将妹妹从选秀名单上除名,恐怕还会迁怒于陆大人和赵侍郎,贵妃娘娘既不必背负打压新贵的名声,也除去了竞争对手,陆家也只会感念她此前答应帮忙的恩德,岂不是一举三得?而那个毁掉妹妹名声的长舌妇,自然便是当日无意中听到妹妹与公主对话的我了,陆家和赵家又怎会放过我?所以我前来拜访,也实属无奈之举。”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见陆清池面色惨白,仍旧不敢相信地喃喃着,毕竟她和安心公主从小一起长大,还是有几分姐妹情谊的,一时接受不了被好友背叛的现实。
明珠悠然道。
“妹妹不是说,当日你与赵公子相会时,除了你的贴身丫鬟碎玉没有旁人在场,而那日你们也是喝了她送上的茶水以后,才迷失心智的,撺掇妹妹前去求助公主的,恐怕也是此女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施计让秦姑姑将她拿下的原因。妹妹若是不信碎玉会背叛你,不如让秦姑姑拷问拷问……”
明珠一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她身上,让她清醒过来的同时手足发冷,自己是多么愚蠢,竟然一头扎进了蒋妃母女布下的陷阱,还傻乎乎地前去求援。
不等陆清池开口,秦姑姑便对陆夫人道。
“夫人,奴婢也觉得碎玉这丫头最近有些可疑,先是见她戴着只水头极好的蓝田玉镯,原以为是她手脚不干净偷窃而来,查了府中却没有哪一房丢了东西,后来悄悄搜她的屋子,却在床底下翻出一箱五百两的银锭子……且都是官银!经明姑娘提点,这才将她拿下,夫人是否要提来问话?”
陆夫人闭上眼,摇头道。
“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的?你自去问吧!等她招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一刻也不能多留!”
秦姑姑应声出去以后,陆夫人才长叹口气,对着明珠深深一揖。
“若是没有姑娘今日当机立断,我这糊涂女儿便要着了别人的道,要闹得家宅不宁,老爷仕途受损了,当下这情势,清池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宫,只有嫁给赵崇一途了,也罢,如今看来,那深宫之中尽是豺狼虎豹,以清池这般单纯,纵然进了宫,迟早也要成为别人的刀下鬼,若能嫁给心悦之人,倒也很好,等老爷回来,我也会向他说明原委,相信今后在朝中哪些人近的,哪些人近不得,老爷自有判断,只是……清池即便要从秀女册除名,也绝不能如蒋玉媛所想,是因为名声败坏!姑娘是个通透人,不知可有什么对策?若能解了我陆家的燃眉之急,这份恩德我们夫妻必会铭记于心。”
明珠连忙扶住陆夫人双手,她掩过唇边一丝笑意,蒋妃本打算借着安心公主,摘除掉陆清池这个隐患,顺便将陆、赵两家的刀刃对向她,好让她自觉走投无路,不得不依仗蒋家,但事上那有那么容易的事,你算计我在先,我便让你鸡飞蛋打!
“夫人客气了,谈什么恩德,明珠却是承受不起的,明珠倒有个主意,可将此事圆过去,既保全妹妹名声,也成就一桩美事,不过还需陆大人出面和赵侍郎沟通……”
年关将近,宫中也在准备过年,献帝给各宫妃嫔的赏赐纷纷送至,凤藻宫毫无意外又是最丰厚的一份,安心公主拿起一串血红的珠串,惊喜地递给蒋妃看。
“母妃快看,这不是之前暹罗国进贡的血玉珊瑚珠吗?据说是暹罗国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东西呢!父皇从前可从未动过将它赏赐给谁的念头,如今给了母妃,只怕离母妃荣登凤位,掌管六宫的日子也不远了呢!”
蒋妃修长的手指在润泽艳丽的珠子上抚过,面上浮起雍容浅淡的笑容,不得不说,安心这席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皇后之位空缺已久,可本宫毕竟没有儿子,这个位置陛下原本还是有些犹豫的,但是近来,银琴之死给了陛下很大触动,他恐怕也认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只要开春的甄选不出什么岔子,本宫相信陛下会有所裁夺,若能如愿,便是你外祖父和镇西侯府一争高低之时了,当然,前提是姬尘不要从中横插一脚!”
安心捧着脸蛋,看似天真无邪的脸上,透出一丝阴狠。
“母妃担心什么,明珠这次必然要被陆家和赵家一同恨上,我那个瞎子小皇叔若是有心维护她,自然要和陆乾和赵瑞对上,哪里还有余力来对付咱们蒋家?”
母女俩相视而笑,正准备携手去偏殿用膳,绣莹却行色匆匆地跑进来。
“娘娘,陆家出事了!”
蒋妃闻言,双眉一蹙。
“出事?”
绣莹点头。
“奴婢正准备找人将陆清池的丑事散布出去,谁知陆清池昨日回府后,整个人突然变得神情呆滞,掐着不疼,喊了不应,好似被失了魂魄般,陆家当夜便从万安寺请来圆清大师,圆清大师看过之后,说陆清池这是被邪魔附体,而且这魔乃是冥府的血煞修罗,若带着这个魔,在家克父克母,出嫁克夫克子,极其凶险,轻易化解不去,只有与元历年八月初八亥时生的白虎星君转世结亲,方能化煞解危,陆家寻遍京城,只有赵瑞的公子赵崇是这个命格,所以陆尚书连忙上书禀明陛下,陛下见如此说,自然就准了,当即把陆清池从秀女名单中除名,还体恤地给赵崇和陆清池两人赐了婚,娘娘!若是这样,那咱们的计划岂不是全落空了!”
蒋妃闻言变色,气得将珊瑚朝珠扔回锦盒之中。
“什么邪魔附体!分明是陆清池那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对陆家人招供了,才有了这一出!这种理由也亏陆家想得出来!陛下竟也就信了?”
见蒋妃精致的五官扭曲在一起,绣莹吓得手心都是汗。
“可、可那是圆清大师亲口证实的……圆清大师乃是得道高僧,曾替先帝祛除过邪灵,陛下就算信不过陆家,也会相信圆清。”
安心也怒骂。
“好个圆清,曾经母妃许诺他三千两黄金,只要他说一句,叶棠华是姜婳转世的亡国妖姬,他都不肯,现在不知陆家到底给了那老秃驴多少银子!居然能让他扯出这样的谎!”
蒋妃深吸一口冷气,从牙缝里缓缓吐出一句。
“不是钱的问题,陆家也没那个面子,恐怕这件事后头,还有高人指点,圆清是此人请动的……”
安心咬牙切齿地道。
“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母妃作对!”
蒋妃冷笑一声。
“你觉得这件事除了陆家、赵家之外,还会牵扯到谁?”
安心想了一阵,几乎要跳起来。
“她?就凭她?母妃觉得圆清会听她的?”
蒋妃慢慢看了她一眼。
“她自然没这个面子,可你别忘了,你那个深藏不露的瞎子小皇叔,他有没有这个本事,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安心想想确实如此,连舅舅都说姬尘不好对付,可见他确实是隐藏了很深的实力,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他也没有必要在她们面前伪装,于是怒气冲冲地捏紧了拳头,回头问绣莹。
“你按计划去把陆清池和赵崇的丑事宣扬出去,只要陆清池那个贴身丫鬟出来作证,这件事就能被坐实,到时候他们耍什么花招也没用!”
绣莹嗫嚅一阵,低下头道。
“启禀公主,怕是不行了,那个碎玉昨夜里失脚跌入了陆府荷塘,已经溺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