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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5.日月其除(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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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的战事不是很乐观,杨倍磊退败之后,尽管奉军从北方调遣军队去支援南方战场,但是依旧连连失利。北方,田瑞和军队倒是愈战愈勇,东北军与田瑞和的做战也越发的激烈。

    云清前去河南南阳一带指挥战斗,到与扬城交接地段,凌晨主动与云清联络。

    不是联络关于如何协同作战,也没有更多的关于对方的战斗信息的交换,凌晨表示,请云清协同防护扬城三日,他要北上去看望凌言。

    因为南方联军的北伐,战事吃紧,尽管是没有直接正面短兵接,但是,凌晨最近一直在练兵,布防。

    南方来势凶猛,这次南方联军皆是新式队伍,是军校毕业的职业军人作为领军的主力,所以,他们作战勇猛,指挥得当,并且军纪很好,鲜少有欺凌百姓的情况,他们的队伍在进攻中颇得民望,一度扩大,战斗力很强,凌晨也并无信心。

    不过饶是如此,他没有征兵。凌晨在心中暗下了决心,守城为上策,但是若是江文凯真是组织主力部队大举进攻扬城,饶是扬城易守难攻,但是十倍以上兵力差距,他们是很难坚持太久。如果真的是战事失利,他不会投降,但是,凌晨相信,他死后,凌寒有足够的政治智慧来解决扬城之后的危机。

    只是,远在北平的凌言,他一直放心不下。

    云清部队已经在附近,凌晨决定,纵情任性一次,不想再有遗憾。

    ————

    此时,凌言的情况也真的不是很乐观。

    凌言陷入昏迷的时间越来越久,咳嗽也厉害了起来,原只是痰里有血丝,后来,痰里竟然有血块,有时候,咳嗽的只是血。

    协和的医生几次来诊治,也束手无策。

    “现在没有控制肺结核的良方,不过是消炎镇咳缓解症状,其他的就是依靠病人的身体抵抗力。对于这样的疾病,所为医疗手段,一方面是药物,还有一方面,也是听天由命……”

    已经是很熟悉的医生,知道他们能够面对现实,医生说的也并不是特别的委婉。

    凌寒只得咬着嘴唇点头。

    他不可想象凌言就真的会离开他,不甘心就这样的听天由命,第一次,他怨天尤人,对这样的天意愤怒不已。然而,无可奈何。

    他们在国外生活多年,信任西医,一直采用西医手段治疗,既然也无良方,却也开始求诊中医。院子里熬着浓重的中草药,味道很苦。凌言闻着便是想逃避,清醒过来,在众人殷殷期待的眼中,也坚持着喝下去。尽管,也没有好转。

    凌寒端着碗,用勺子将最后一口药喂入了凌言的嘴,药液从嘴边渗出,又滴到被子上。

    凌寒拿着毛巾帮凌言擦拭嘴角。

    “凌寒,我想回家……”凌言道。

    凌寒点点头:“等二哥好起来,我们就回家。”

    “不,尽快……凌寒,我们在北平已经住了三十四天了,治疗就这样了……我,知道自己的情况,咳咳……我可能真的撑不住了。我想回家,见见大哥,然后就葬在祖坟吧……”凌言说的断断续续。

    “二哥,不会的……”凌寒泪水倏然涌出,泪水一滴滴的掉落在被子上,凌言的手上。

    凌言看着凌寒,抬手想替他擦眼泪,都有些脱力,只得放弃。

    他无奈的苦笑:“别哭……生死有命……我很知足。”

    “二哥,你不会有事儿的,我们一直在想办法,也许中医会有效,还有,最近汤里加了东北的老参会补充体力,会好起来的。二哥……”

    凌寒扶着凌言的肩膀,扶着他躺在床上。

    “弟弟……”凌言低低的念着,呻吟格外的微弱。

    “怎么?”凌寒俯身,细细听着。

    “我想爹娘,想大哥和大姐,还有凌豪,我真的不遗憾了……”凌言的目光有些失神,眨了眨眼睛,又努力的睁开。“凌寒,明杰,曼卿,你都别哭了……”

    所有人都明白凌言的病情,奄奄一息的状态,不知道哪一刻他就撒手人寰。凌言自己,更是明白。

    他一直在努力的坚持着,希望能够撑过这样的劫难,活下去,活得更久,可是,他自己明白,现在连咬牙坚持的力气都没有。

    呼吸都格外的困难,气管里淤积了很多的痰,有时候他都咳不出来。后来,换成护士子衿用吸痰器去吸,每次都是废了很大力气,甚至一度弄伤了喉咙……活下去格外的艰难,也渐渐成为奢望。

    从生病到今日,他遭受了无数的痛苦,没有抱怨过半句命运,没有说过什么想法,也从来都说了无遗憾。

    凌言比凌寒大两岁,实际上出生相隔都不到一年半,在母亲那里,自然是会多照顾幼弟一些,凌言几个月便只能由奶妈抱走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放在奶妈房间养大的;他从小性格就很软弱胆怯,总是安静的呆着,不引人注目,过分的乖巧,却也不讨父亲喜欢。在一世英雄的父亲那里,他是被父亲认为懦弱的儿子,是最不像他的人。与凌言比肩出生又一同长大的凌寒争强好胜,性格鲜明,在少年时候,是哥哥的主心骨,及至后来,凌豪出生了,父亲更是不理会他们。凌寒一直对父亲很有怨恨,从不忌讳评价父亲的不当,但是,这话,从凌言口中从没有说出。他无怨无悔的爱着他的亲人们,尊重父母,守护着兄弟……

    屋里是昏黄的灯光,凌言的目光也渐渐的散了,迷失在昏黄的灯光中。

    灯光仿佛暗淡了,那个倔强坚强的弟弟在他耳边抽泣的声音也越来越远了,凌言仿佛是看到了父亲母亲的身影,他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二哥……”凌寒大喊。

    “你镇定点!”曼卿按住凌寒的肩膀。

    凌寒的状态格外的坏,曼卿知道此时的凌寒不是那个理智坚强的人,他脆弱,冲动而且感情失控。凌言几句话,凌寒就会忍不住的落泪,尽管曼卿提示过他,这样会让凌言徒增压力,然而,凌寒显然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表现出的样子完全异于平时的自己,强烈的依赖着凌言,患得患失,惊恐不安。

    不守在凌言身边的夜里,凌寒甚至失控到夜里自己抱着被子大哭。

    曼卿看的出,凌寒其实是对于感情有强烈渴望和依赖的人,只是他之前日常表现的太过坚强和强势,让大家忽视了他的脆弱和不安全感。

    “你别哭,二哥只是昏迷了,没事儿的。”曼卿安慰着凌寒。

    凌寒的眼中挂着泪水,他点点头,泪水掉落。强自克制着自己,坐在凌言的床边,他伸手去握住凌言的手,只敢轻轻的握他的手指,唯恐是弄痛了他。

    “大哥……”凌言在昏迷中呻吟。

    这句话教凌寒心头一震:

    “我去打电话找云清要飞机,今晚送二哥回家。”

    “大哥……”

    凌寒的话音未落,曼卿转身就看凌晨灰色长袍,戴着礼帽,携着一身的冷风快步走进来。

    听着曼卿的声音,凌寒也回头:

    “大哥!”

    凌寒站起来,看着凌晨,眼泪又止不住的掉下来。

    凌晨拍了凌寒的肩膀一下,越过凌寒,到凌言的床前。

    “大哥……”凌言的声音弱弱的喃喃,并未睁开眼睛。

    “凌言,我在呢……”

    凌晨应着,然而凌言又是一句呢喃,并没有回应凌晨。

    “凌言……”凌晨皱眉。

    “大哥,二哥昏迷着……”凌寒在一旁解释着。

    凌晨也不由得脸色一变。披星戴月千里而来,是他对凌言的挂念,却未及料到凌言在病危昏迷中,还在念着自己。他强忍着眼泪,问询着曼卿和护士,凌言的病情是怎么样的。

    凌言的病情,此前凌寒一直在电话里汇报给凌晨的,凌晨心中也有数的,只是看着病弱的凌言,连呼吸都是微弱的,面无血色,瘦弱枯槁,他仍旧是震惊,更是心痛不已。

    凌言发烧,曼卿安排护士继续输液消炎退烧。任由护士扎针,凌言皆是没有反应,都如未知一般。

    他时时的低低的咳嗽着,间或有痰堵在喉咙咳不出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子衿让明杰把凌言扶起来,让他略是仰着头,用注射器接着塑胶管插入喉咙,把痰吸出来。

    插管的过程,极是不舒服,即使在昏迷中,凌言依旧是有些反抗,微弱呻吟着,只是他的呻吟和反抗都没有力气,根本不会有影响。然而,吸痰的过程也不是很顺利,折腾了许久,才将一口浓痰吸出来。痰里带着血,塑料管上也有点点血迹。这样的插管,很是伤喉咙,然而,也是没有办法。

    这一番的折腾,看的周围的人,也尽是泪眼,连小护士子衿的手也略是颤抖。

    凌晨手按在凌言的身上,心抽搐的痛。

    “就是这样了吗?没有希望?”

    凌晨问的话,并没有谁会这样问起,也没有谁能答。

    “先生病的重,一直不见好,也有抗药了,怕是难……”子衿不知道情况,便是愣愣的做答。

    屋里沉寂。

    “不是,那个,也有好了的……有的大家都觉得没希望了的,就忽然也好了。不是我们都在给先生治疗吗?还是有希望的。”子衿忽的觉得不妥当,又补充着。只是,这样勉强的话,显然没有说服力。

    凌寒忽的呼吸格外急促起来,痰堵在喉咙,连连咳嗽着,却咳不出来。子衿连忙又慌慌张张的帮凌言插管吸痰,可是,这次插管不是很合宜,凌言连声咳嗽着,呼吸更是不畅,也没有能够吸出痰。凌言的呼吸越来越弱,他喉咙只剩下呻吟的声音。

    “让开……”凌晨吩咐子衿。

    子衿一愣,凌晨已经是从子衿手中拿过了注射器,小心的把管取出来。他示意明杰让开,从明杰的手中抱过来凌言,将枕头靠在凌言身下,一手托起凌言的下颌,让他的头向后仰着。

    “大哥,这样不行的……”凌寒看出来凌晨的意思,慌忙道。

    他们都从军校出身,都熟悉简单急救的常识。凌寒立即看出来凌晨的想法。

    凌晨没有理会凌寒,他一手捏住凌言的鼻孔,俯身就着凌言的呼吸,口对口,一下下的帮他吸痰。凌晨将痰吐在痰盂,接过凌寒递过来的水,漱口,再吸痰。几次三番,凌言呼吸才是通畅了。

    “大哥……”凌寒已经满眼是泪。

    屋中的众人也是满脸的惊骇。

    凌言的肺结核是发病期,传染性极强,是以,他们都习惯性戴着口罩。凌晨的做法,被传染的概率是很高的。

    “不要哭,你哭是有什么用。收了眼泪……”凌晨看了凌寒一眼,低声斥责他。

    凌寒咬着嘴唇,却终究是忍不住,扭过头去,避开着凌晨的注视,手背擦了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