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烽烟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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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晓的微光中,凌寒开车与邵阳离开北平城。

    “昨夜你干啥去了?”

    车上邵阳问道。

    “你玩的痛快就行,还管我干啥去?”凌寒冷冷哼了一声,不屑一顾。

    “咱们是兄弟,我不得顾着你呀……”邵阳撇嘴,并不服输。

    凌寒笑笑,没有多说话。

    “不过,说实话啊兄弟,我清醒了才觉得,在这地儿玩的不踏实啊,不如在奉天,就是喝酒醉的跟死猫一样也不担心。这地儿,都不知道哪条河里的王八哪道湾的鱼……”

    邵阳嘟囔着。

    “你以为你有几次机会来?”凌寒笑道。“国家不能统一,这北平城今日他成王,明日他登台上场,要是分得清谁家养的王八谁家的鱼才怪……”

    借着邵阳的粗俗的话,凌寒接口,又觉得好笑,不由得笑了。

    凌言的房间里,凌言坐在沙发上,趴在沙发背上。

    明杰帮凌言褪下西服、衬衣。白色衬衣上,血迹斑斑;他后背、肩膀、胳膊上更是青紫暗红的伤痕交错,格外触目惊心。

    凌豪站在旁边,已经扭过头去不忍直视。

    “二哥……”明杰拿着药水,犹疑着:“要不然我叫大夫过来吧。伤太多,打针破伤风吧。”

    “没那么多事儿,你帮我擦药就行了。”凌言咬牙说道。

    明杰手颤抖着,良久才帮凌言涂好药。许久,凌言才勉强平复了呼吸。

    明杰又帮凌豪的手涂了药,凌豪忍不住呲牙咧嘴。

    “哎哎疼啊明杰,大哥真狠……”

    “行了,二哥的伤比你还重。都是替你挨打的。”明杰道。

    “明杰,你知不知道凌寒去哪儿了?”凌豪突然问明杰。

    明杰一下子怔住,没有回答。

    “看来你也是知道,还瞒着大哥。”凌豪道。

    明杰这才醒悟:“大哥是在追查凌寒?”

    凌言点头:“是。大哥没有生凌豪的气,他是气我和凌寒。凌寒不知怎么去了北平,在夜总会跳舞还被人拍人拍了照片邮寄了过来。他是奉军飞行员的事情也被人查出来了,真不知道他这是干什么……”

    凌言连声叹气。

    “三爷可不是这种不谨慎好出风头行为不检点的人啊……”明杰有些诧异。

    “所以我才不解呢……他回来这么久都没有暴露身份,而现在直奉闹得凶,他突然跑到北平干什么去?老三最有心思最有主见,事先都不跟我说……咳咳……”

    凌言苦笑。

    “二哥,你赶紧打电话骂他一顿。”凌豪道。

    “从来都是他联系我,我没有联系过他。空军在哪里都是精英,最被重视,也最被关注。我们扬城冒然去奉军电话找他,对他不是什么好事儿……”凌言皱眉,想不通那个骄傲的三弟到底要做什么。

    直军袭击扬城军是在深夜,没有宣战,没有任何警示。

    默不作声的突袭。

    扬城百里开外的朔州一夜之间身处战乱火海。

    这是凌言与凌豪回到扬城的第三天。因为有伤,凌言有些低烧,凌豪在家照顾凌言。夜深人静时分,客厅里电话铃响,继而,凌晨穿上军装匆忙出门。

    “大哥,出什么事儿了?”

    凌言勉力从楼上跑下来,问道。

    凌晨神情严肃:“直系军的宋书突袭朔州,可能江浙又得开战了。”

    “虽说宋书依靠直系,现在风头正健,可我们已经步步忍让了。扬城退居扬城朔州一带,向来是求安稳自守的,他们有什么理由突袭我们?”凌言震惊。

    扬城军身处江南富庶之地,但是,为免百姓遭受兵燹之苦,凌晨向来都是保守忍让,不随意扩军,与周边军阀和平相处。然而,却显然是人善被人欺。

    “他既然不宣而战寻机挑衅就不会在意道义,也不会找什么理由了。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凌晨扬头:“这些年,我修缮城墙,加强防守,若是自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只管放心,替我照应家里。”

    “是。”凌言应道。

    “你也做好准备,若是万一……”凌晨犹疑着。

    “若时机有变,请大哥随时下令,凌言自当军中效力。”凌言接口道。

    凌晨瞬间明白凌言的意思,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又旋即点头。

    凌晨是想告诉凌言,如果情势不好,就赶紧回上海撤退——扬城兵力不过两万余,在豪强林地的江南,能够立足至今日,所有的不容易他是心里有数的。如果是自己一旦不能够应付,恐怕也就回天乏力。

    但是,凌晨也读懂弟弟心里的不甘心与责任。

    凌晨点点头,又扬手拍了拍二弟的肩膀,转身而去。

    宋书是有备而来,气势汹汹;扬城军虽然仓促应战,但是,沐凌晨多年治军严谨,扬城军训练有素,身后是家园的背水一战,更是寸土不让。连续三天的攻守大战,互有伤亡,战局陷入僵持。

    扬城军通电全国谴责宋书的挑起战乱,北平执政府也通电谴责,一时间舆论哗然。然而,也仅仅于此。

    同僚中各地守军表示支持与同情,但是,却没有一方支援。突起的战乱,不明朗的战局,拥兵自重的军阀无利可图的情况下没有一个愿意贸然卷入战乱。扬城军虽然受北平节制,却到底不是嫡系,执政府并不愿意贸然出兵支援。

    而据可靠消息,同为直系的杨展军却自河南向扬城集结。

    扬城危急。

    击退了宋书军的一波攻势,已经是清晨六点。凌晨又一夜未眠。头疼不已,他手拄着头缓缓神。凌晨的房间陆陆续续的过来许多将士。

    “将军,天津的老徐说部队目前修整……”

    “我们现在伤亡人数达三千人了,这次直军的武器是新式武器,我们火力不足,长时间耗下去不是办法……”

    都是坏消息,每一条都在击打着凌晨。凌晨眉头紧皱。

    “将军,您说接下来我们怎么打?将士们听说河南的杨光头要来,都有点慌了……”老部下忐忑的说着。

    “投降就不要想了,我沐凌晨绝对不会开城投降的。”凌晨声音不大,却仍旧坚定。“告诉兄弟们积极备战守城,其他我自有定夺!”

    房间里只剩下凌晨与明俊。明俊看着凌晨,他仿佛是这几天如苍老了几年一般。

    值班室电话响起。

    “奉军秦皇岛基地……”接线员有些迟疑。

    “接进来”凌晨未加思索。

    “我是沐凌晨。”凌晨的声音有些嘶哑。

    “大哥,我是凌寒。”电话那头,凌寒一身军装,站的笔直,神情肃穆。

    “说……”凌晨有些意外,然而疲态至极,没有力气去审问他。

    “大哥,两个小时候之后,东北空军可以抵达扬城轰炸宋书军。如果战局超过两个小时,需要降落,需要扬城军配合。”凌寒语气平和。三年音讯全无,第一通电话,皆是作战相关。凌寒的眼神平和坚毅,只是,握着电话的指节苍白,透露出他强忍着的激动。

    “备降城东演武场。我们会做好准备的。”凌晨道。

    就扬城与直军战局,凌晨与凌寒再次沟通交流,对进攻时间,战局和互相配合进行沟通。如果不是乡音未改,他不敢相信说出如此一番话的是当年那个十几岁的青涩少年。

    “你……要注意安全。”最后,凌晨嘱咐。

    “大哥保重!”凌寒道。

    挂断电话,凌寒一把抓过衣架上的飞行马甲。

    “三大队集合,听我命令。”凌寒道。

    “只三大队?我们呢?什么任务?”邵阳冲出门口,问道。

    “待命。”凌寒面不改色。

    晨光初照,直军在郊外树林的营寨中修整的时候,突然遭到空袭。

    彼时,只有拥兵关外占地称王的东北军有空军。是以,直军完全没有应对空袭的准备,只能四处逃窜。可是林野并无遮挡,完全是被动挨打,自然是被打的落花流水,伤亡惨重。

    自飞机轰鸣而来时候,凌晨即站在城头,在风中眺望。

    轰炸结束,飞机返航,有一架飞机低空飞过,在城头盘旋三次,转而北飞。

    是日,扬城军大捷。扬城民众奔走相告。一时间,发至扬城的祝贺电报无数。

    但是,并没有东北的电报。

    “如果有自东北的电话电报,叫醒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怎么休息的凌晨,睡前叮嘱明俊。

    奉系精锐空军驰援皖系扬城军的消息比直军攻打扬城军的新闻更让人们关注。坐拥东北占地为王的东北军为什么会卷入直系与皖系的派系战争?这并非皖系嫡系部队的扬城军为什么能够得到奉系的支援?

    上至庙堂下至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

    因为着突变的局势,直系与皖系的高层都是各方打探,电话至扬城,回复都是扬城守将正在部署战后事宜,不方便解释。

    矛盾聚焦的东北军已经是乱作一团。

    “给我呼叫云清,tmd小兔崽子敢不理会老子了,看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这都什么事儿,出兵作战不说一声,给老子闹出这么大篓子来……”

    东北王章林峰在办公室大叫着。

    打到秦皇岛基地的电话,回复都是少帅不在,少帅没有飞去扬城,一直在秦皇岛,很安全。

    “不在,糊弄鬼呢他不在,他就是不敢接电话!”章林峰喝了口水,又随手摔了杯子。

    屋里的人噤若寒蝉。

    秦皇岛空军基地。

    东北少帅章云清长身玉立,面色清寒。二十六岁的少帅是天之骄子,家世雄厚,天纵英才。他在西方军校毕业,主张现代化治军,在秦皇岛基地打造了一支年轻化的队伍,俨然是奉系的精锐之师。章云清丰神俊朗,温润如玉。虽然在部队,气质却从来都是西方绅士一般的谦和有礼,体恤下士。

    然而,今日却不同往日。

    会议室里都是秦皇岛基地的年轻将领,与章云清最是熟悉不过,此时却不敢多言一语。

    会议室的气氛也如凝固一般。

    奉天的电话一次次的打来,章云清都是摆摆手,不肯接。

    塔台电话打来,发现凌寒带队的飞机。

    “指挥他们返航。”

    章云清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情感。

    “凌队长飞机率先落地……”塔台的信息。

    屋里的人仿佛是不约而同的暂停了呼吸,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杆。

    “是不是进行……”

    32师师长陈浩说的艰难的说。

    章云清摇摇头。

    “叫他来会议室见我。”

    “是”。副官应了一句,迟疑了一下,旋即小跑着去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