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网 > 推理笔记全集 > 第九章 白衣男子

第九章 白衣男子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h2 class="section j-chapter" data-paragraphid="3e95879563664dc9a39b0138261004ae_5">第九章 白衣男子</h2>

    时间无声流逝,天空渐渐露出了鱼肚白。

    街道沉寂了一夜,一寸一寸地铺上柔软的晨光。沉睡的大地彻底苏醒过来。

    温泉旅馆内。前台摆放着电脑,打印机,登记册等等。而在前台后面,旅馆的老板花姐正躺在单人床上面睡得很香。

    天色尚早,静谧笼罩着古镇。旅馆冗长的走廊显得一片寂然无声。房客仍未起床,沉浸在周公的梦乡之中。其中也包括犯罪师齐木与校园名侦探米卡卡。

    此两人睡相迥异不同:米卡卡毫无睡相,抱着枕头呼噜声像猪嚎,还只穿着天线宝宝的底裤。

    如果被人看到他这副睡相,估计掉粉不少。

    而可敬可畏的犯罪师齐木,却是连睡觉也保持着高颜值。他睡得十分安详,精雕细琢的五官配上高冷范的轮廓线条,颇有睡美人的风采。不过,此人即便睡着了也是生人勿近的角色,倘若有不明人物试图靠近,他很有可能会突然跳起来,嗖地射出一针。

    不知为何,此时齐木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正不安地颤动,似乎在做梦。

    那是一个噩梦。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梦境中,他茫然四顾。四周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山,没有海,只剩下一望无际的黑暗聚拢眼前,就像这是一块荒凉而冷僻的疆域。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就这样静静站在其中,带着隐隐的不安,等待着。

    忽然,黑暗之中发出幽幽沉沉,如梦魇般的声音。

    它在唤着齐木:“醒来吧!黑葵A,这才是真实的你。”

    谁呢?是谁在说话?

    齐木四下张望寻找,可这无声无息的黑暗将他紧密地包裹住。霸道的漆黑,挤灭了其他任何色彩生存的机会。无从分辨那个声音从哪里发出,它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笼罩其中。

    “黑葵A。醒来吧!”黑暗之中,那个声音再次幽幽沉沉地呼唤着。

    它试图唤醒已经被他深埋的罪恶基因。

    “住嘴!”齐木瞬间被激怒,愤怒地嘶吼:“我不再是黑葵A,不再是!”

    “嘿嘿嘿!”它发出无情而冰冷的嘲笑。

    愤怒扭曲了齐木的脸,他紧握着拳头,喷着怒火的眼睛冰冷无情地紧盯,似要窥穿这片沉甸甸的黑暗。

    “别幼稚了!”它嘲弄着,喊出了他的名字:“齐木,你永远也摆脱不了黑葵A的命运。”

    它在哪儿呢?

    齐木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而他的目光谨慎地扫视四周。这寂静无声的环境中,当它再次出声之际,他第一时间抬起手臂,“嗖”的一道银光从袖口射出,直飞某个黑暗深处。

    然而,飞出去的银针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它的声音还在原来的位置,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嘿嘿。”它肆无忌惮地嘲笑了两声。

    齐木并未因此气馁,找准时机,又射出一针。然而,银针悄无声息地射出,又悄无声息地消失,犹如黑暗吞噬,不知所踪。

    “哈哈!”它笑得愈发猖獗,就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幽灵。

    不,它就是幽灵。齐木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一种无能为力之感犹然升起。幽灵啊,就像是一个无处不在的梦魇,也是他始终要面对的可怕对手。

    “黑葵A,这就是你的宿命。你摆脱不了的。”

    它的声音越来越缥缈,就像已经远去的风。

    然后——

    “哇啊啊!”

    惊惧万分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与祥和。

    齐木霍地从梦中惊醒。他从床上坐起来,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异常情况。他沉沉叹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已冷汗涔涔,衣服湿透了。

    而睡在另一张床上的米卡卡则擦擦嘴角流出的哈喇汁,翻过身子,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迷糊的双眼,问道:“咋了?一大早的谁在喊?还让不让人睡了?”

    就在这时,“哇啊!”

    仿佛回应米卡卡的问题似的,屋外再次响起尖叫声,刺破云霄。二位少年顿时睡意全无,立马跑到窗户边上,探出脑袋张望。本来清晨冷清的街道,大概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所惊扰,越来越多的居民聚集到大街上,有上班的,上学的,晨运的,其中也有人和米卡卡齐木一样,站到阳台上张望。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读不懂对方的困惑。

    究竟出什么事了?

    很快,街上的人们辩清了声源,便纷纷向前方跑过去,甚至连门前扫地的阿姨都拿着扫帚寻声而去。

    然后……

    “哇!”

    “妈呀!”

    随即传来更多的尖叫声,各种各样,此起彼伏。正当齐木与米卡卡困惑之际,之前跑过去看热闹的那位扫地阿姨,却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她神情惊恐,跑得慌慌张张,连扫帚掉了也不敢回身去捡。

    出事了!米卡卡与齐木对视一眼,心中瞬间达成共识。

    “快去看看。”

    话音未落,两人已夺门而去。

    这时街道上的人仍然处在一片慌乱的骚动中,他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每个人的面色都苍白如纸。很快,齐木与米卡卡已经直奔事发地点。当挤开正在议论纷纷的人群,他们走进去一看,惊呆了——

    只见在一处干涸的温泉池边,裸露的石子和植物被鲜血染红了,凹陷的池子里赫然躺着两具表情惊惧的尸体。这两具尸体一高一矮,死得极其扭曲。一个面色铁青,张大的嘴巴足够塞下一枚鸡蛋,似乎在尖叫;另一个则喉咙撕裂,乌黑的鲜血从嘴角流出,似乎还未尖叫已然丧命。他们那目眦欲裂的眼眶仿佛想和世人诉说,他们生前究竟遇见了多么可怕的东西。

    这般表情,充分说明他们是在极度惊吓中遇害的。更加触目惊心的是,他们的身上遍布凌乱的抓痕,暗红色的血液像胡乱涂鸦的红色颜料似的,左一笔右一笔地划出伤口,划得皮肉外翻而露出白骨。仿佛,害人的是只力气惊人的怪物。而且,这只怪物还深谙人类的致命弱点。

    从尸体的表面创伤来看,此二人的死因,都是因脖子大动脉被咬穿失血过多而死。

    什么样的怪物能同时杀死两个成年人?惊惧之余,米卡卡认出了其中一张尸体的脸。

    “咦?是琛哥!”他刚从第一眼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便再次陷入震惊。

    没错,那具横卧在水池边上的尸体,有着一张熟悉的脸庞。他就是王琛,而此时的他,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圆睁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惨死的怨念。

    齐木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两具尸体。

    其中一具尸体属于王琛。但是另一具尸体,却是非常陌生的男子。

    他是谁?王琛怎么会和这个男子在一块儿?

    而根据死者的死状,齐木不由得联想到十八年前的血案。依昨天老祖奶所说,当年的死者尸体上也出现过类似咬痕。还有,前一段时间,城里也发生了一起十分恐怖的血案,死者是个少年,死因是被不明生物撕咬。而媒体报道,那起案件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蜥蜴神。而今天出现的命案同样出现啃噬的死状。这三者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它们皆指向同一个嫌疑对象——蜥蜴神!

    “一定是蜥蜴神大人发怒了!”

    人群中,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肯定是因为那片土地被破坏了,蜥蜴神大人才会降罪于这个地方。”

    人们已经泛起一阵恐慌情绪。这几十年来,沙湾古镇在蜥蜴神的荫庇之下,一直平安无事,哪曾发生过如此可怖的事件?先是温泉断流,接着又发生谋杀案。如果这两个人就是冒犯蜥蜴神大人的下场,那这儿的居民可就人人自危了。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凝视着这两具僵硬的尸体,人们仿佛听到审判者在高声宣言:“冒犯蜥蜴神,就是这种下场!”

    居民们脸色十分凝重,面面相觑。却在这时,一个身影挤到了人群前头。

    那正是之前带领大伙儿去工地抗议的青年。

    “大家醒醒吧!不要再愚昧了,这根本不是蜥蜴神干的!蜥蜴神是我们祖先捏造出来的神灵!”

    这位青年很理智,并未被蜥蜴神的传说蒙蔽。只可惜他的振振有词太苍白无力,根本无法说服一直生活在蜥蜴神阴影下的人们。大家更愿意相信,这两具尸体是蜥蜴神大人的杰作。

    当青年仍不知疲倦地帮人们祛除封建观念时,他的所作所为已经惹来了非议。人群中有个声音没好气地说道:“小田,你就别说了。再触怒蜥蜴神大人,没你好果子吃!”

    原来这位青年叫小田。

    小田昂首挺胸,说:“乡亲们。我才不怕蜥蜴神的报应呢!因为,马克思说过,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这小子居然把马克思老人家都搬出来了。

    怎奈,就算他费尽口舌,他的话依然没有信服力。

    而这时,米卡卡与齐木已经窃窃私语起来。

    “齐木兄,你怎么看?”

    齐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尸体上。“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他做出判断。

    这和米卡卡的想法一致。且看:这两具尸体上除了脖子致命的咬痕,身上还出现许多大小不一的伤口。受伤如此严重,必定会流出大量的血。而现场却十分干净,只有寥寥的血迹,更别说形成血泊了。

    所以,这儿是抛尸现场,而非第一案发现场。

    那么,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呢?

    没有人知道。

    况且,这个古镇没有装监控。此处又是偏僻之地,抛尸时间应该是深夜时分。要找到目击证人的几率很低。不过,也并非无迹可寻。齐木还记得,昨天傍晚王琛在泡温泉的时候,曾经得意洋洋地说过当天晚上将会得到有趣的情报。如此,便可以断定:昨晚他一定是去了什么地方搜集情报。而地上躺着的另一具尸体,虽然素未谋面,但死者的手里拿着一件东西引起了齐木的注意。

    那是小偷用来开锁的工具。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不明身份的死者是一位惯偷。

    王琛为什么要和小偷在一起行动?

    他一定是打算去偷什么东西,才遭此毒手。

    齐木还在沉思时,响亮的警笛声,由远至近。

    一辆警车迅速开到跟前。刚停定,于霑便从车上跳了下来。从另一侧车门,则下来那位派出所的民警老宋。

    于霑快步走到尸体面前,观察片刻便皱起眉头。

    “又是蜥蜴神干的。”他咬牙切齿说道。

    此话一出,顿时在围观者中引爆了流言蜚语。

    “哇。果然是蜥蜴神大人显灵了。”

    “连警察都这么说,那就肯定没错了。”

    没想到自己的话反而引起骚乱,于霑哭笑不得,只得转身告诉在场人士,“各位大哥大姐,叔伯父老,我说的蜥蜴神不是神,而是杀人凶手。是人类!”

    “警察同志。”青年小田趁势说道:“那你赶紧把凶手逮捕呀。我都跟这些人说了,世界上没有蜥蜴神,他们就是不信我!”小田语气充满委屈。

    于霑也很无奈,叫他去抓凶手。他去哪儿抓呀?

    想着,他看了看手表,小声喃喃自语:“那小子怎么还没有来?”

    老宋不明就里,问道:“谁呀?”

    于霑叉叉腰:“我的助手呀。”

    这名助手总是喜欢迟到。说好昨天晚上到的,结果到现在仍不见人。

    唉!罢了。于霑懒得等,便轻叹一口气,拿上记录本准备问围观群众要口供。

    “哎,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

    话音刚落,围观的群众纷纷转身,做鸟兽散。看来,谁也不想趟蜥蜴神这浑水。没几秒,案发现场就只剩寥寥数人了。

    “这两个人你们认识吗?”于霑只好向仍留在原地的小田问话。多亏这是个热心青年,知无不言。他仔细瞅瞅躺在地上的尸体,本能性地感到恐惧,身体一缩,摇了摇脑袋。“不认识。不是我们镇上的人,想必是外地来的。这个人……”他忽然指着王琛的尸体,“我在镇上见过好几次。”

    “哦?”于霑微微皱起眉头,仔细地看着小田,思索片刻,继续询问:“那你看到他的时候,他在做些什么事情?”

    小田努力思索,“当时他好像在跟其他居民聊着什么,但没人愿意搭理他,除此之外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这个死者的身份有蹊跷呢。于霑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王琛的尸体。他想了想,突然走过去,搜搜死者的衣服,想从中找到死者的身份证明之类的线索。可惜,一无所获。

    正当他沮丧之际,却有人提供了新的线索。

    “这个人是个记者,叫做王琛。”

    于霑抬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昨天来派出所碰壁的米卡卡,身边还站着一位高冷的搭档。

    “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

    捕捉到这个线索,于霑黯淡下去的神色,又恢复神采,他闪光的眼瞳来回看着米卡卡与齐木。

    “不算很熟。”米卡卡说出了他们和王琛的相识过程。

    “还知道其他线索吗?”于霑追着问。

    米卡卡挠挠头,实在想不出啥信息了。

    “那这个人你们也认识?”于霑指了指另一个死者。

    这回,米卡卡忙摆手否认。他也想知道这陌生的死者是谁。

    得到的情报不多,于霑有些苦恼。

    “那你知道他,这个王琛住在哪儿吗?”

    “他和我们住在同一间旅馆。”

    “带我去看看。”于霑说道,他让老宋留在现场等待支援的同事赶来,便跟着米卡卡与齐木二人离开。

    旅馆客房里。

    王琛带来的行李十分简洁。除了一些生活必备品之外,桌上摆放着相机,钱包、工作证与笔记本电脑。

    于霑上前拿起桌上的工作证,看了看。果然与米卡卡所说的信息一致,这个王琛是广州某报社的记者。

    接着,他打开相机。里面所拍的照片都是关于沙湾古镇的古建筑之类,其中包括冉家的蜥蜴宅外景,以及米卡卡的照片。就这张照片,引起了于霑的不解。

    “他为什么要偷拍你?”

    米卡卡刚想做出解释,齐木已经抢先一步说出一句:“说不定是琛哥暗恋你。”

    “滚!”米卡卡一口唾沫呸过去。

    “你说啥?”齐木反瞪一眼,袖管已经抬起,露出丝丝寒光。

    敢对犯罪师齐木大人爆粗?那是嫌命长了吧!

    米卡卡哪里还敢多嘴,赶紧哼起三国:“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好诗,真是一首好诗啊!”

    没想到凭他的聪明机智,居然化解了齐木的绣花神针。谅齐木再腹黑,也不能仅凭人家吟首诗就蛰人呀。

    呼……见齐木悻悻放下手臂,米卡卡暗地里直擦冷汗,庆幸躲过一劫。

    就是这对搭档怪怪的,让于霑差点以为他们刚组团从精神病院越狱出来。他懒得理他们,开始检查起笔记本电脑。

    电脑打不开,因为王琛设置了开机密码。

    “你能打开不?”于霑这种中年人对电脑一窍不通,只能苦恼地挠挠脑壳,抬头向米卡卡求助。

    “阿sir,我也不会呀。”米卡卡爱莫能助。要打开设置密码的电脑,得靠过硬的黑客技术才行吧。

    “这就麻烦了。”于霑说着,忽然接到谁的电话,他站起来,走到外面去接听。

    趁这机会,齐木飞快地坐到笔记本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入一串密码。

    竟然,电脑打开了。

    米卡卡目瞪口呆,“齐木兄,你电脑水平如此高?!”

    “傻蛋。”齐木白他一眼,“我只不过用王琛的生日密码试了一下。”

    “……”

    米卡卡在此代表警方呼吁,市民们应尽量避免利用生日作密码,以免被齐木这种高智商的犯罪分子利用!

    在于霑回来之前,齐木早已窃取了电脑里的内容,又关好电脑,装作若无其事地站到一边。那演技,比荧屏上的小鲜肉老练多了,连搭档米卡卡也深表佩服。待于霑离去,米卡卡赶紧走过去问:“齐木兄,电脑里有什么情报没有?!”

    齐木瞥他一眼,有点不屑与之为伍似的。

    米卡卡急了,“齐木兄,我们是搭档呀!有情报就要分享。”

    “错。”齐木冷冷说出,“我们不是搭档。充其量,你算是我的马仔。”

    “……”

    这怎么成混古惑仔的感觉了?米卡卡啼笑皆非。也罢,也罢。搭档也好,古惑仔也好,反正他们之间的孽缘还得继续。齐木倒也不藏着掖着,便将手机拍下来的电脑内容给米卡卡过目。

    这一看,米卡卡大吃一惊。

    原来,王琛选择入住这家旅馆,是另有目的的。

    在电脑里,王琛同样提到了一位神秘男子的线索。这与老祖奶口中的那位白衣男子应该是同一人。当年血案发生前,那位白衣男子经常出入冉宅,在案发后却神秘失踪。而冉家经历巨变后,也将原先的佣人全部解雇。据说冉潇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远走高飞。现在要找到这些当年的佣人,并非易事。但是,却有一位年轻的女佣,仍留在当地,并且开了一家旅馆营生。她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

    “是她?!”看到王琛的笔记里出现那个熟悉的名字,米卡卡惊呼失声。

    那位年轻的女佣,就是这间旅馆老板——花姐!

    她居然就是十八年前经历过蜥蜴神血案的人。

    事不宜迟,这二位少年立即打算找花姐一问究竟。刚好,花姐就在前台用电脑玩斗地主。见他们来,不由得抬头,她问:“两位有事?”

    米卡卡道明来意。

    听到他们要调查十八年前的血案,花姐脸色随即变得十分凝重,热情的态度也随即变得冷冰冰。

    “对不起,关于这个案子的一切,我是不会说半个字的。”

    “为什么?花姐,你知道的内情可能对破案很重要啊!”米卡卡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是热脸贴冷屁股,花姐反而眯起质疑的眼睛,打量着他们二人。

    “等一下,你们不是游客吗?”花姐一直将他们当成普通的游客,现在看来,他们一点不普通。她眉头蹙得更紧了,脸有愠色,“你们怎么跟冉家扯上关系?”

    听她的语气,再聊下去,不但不会透露任何信息,反而有可能将他们扫地出门。

    就在这时,齐木突然吐出一句:“是因为钱吧。”

    “啊?”

    花姐和米卡卡都有些发呆。

    齐木嘴角忽地扯出一丝冷笑,“当年冉潇给你们一笔钱,让你们远走高飞,其实算是掩口费吧。他不准你们再谈论当年的事。哦,说不定,你拥有这家旅馆也是因为冉家的钱。”

    这家伙怎么会知道?!花姐心中一惊,显然被齐木精准的推理一语中的。他说的没错,她收了冉家的钱财,就得帮人家守口如瓶。再加上冉家和蜥蜴神之间的渊源,她怎么敢违背冉潇的旨意呢?

    “你们走吧。我不做你们生意了。”花姐又气又恼,干脆下达逐客令。

    吃了闭门羹,米卡卡想着又要露宿街头了,一脸沮丧。反而齐木十分淡定,他掏出手机,点击屏幕,然后递到花姐面前。不知为何,她作瞠目结舌状。

    “你……你这是干嘛?”

    花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齐木的手机屏幕,一眨不眨。她有没有看错?齐木打开的是某宝支付平台,上面显示的账号余额是……一二三四五六……六个零!足足有一百万!

    这家伙是土豪吗?支付宝居然充一百万进去?!

    就算这样,也用不着跟她炫富呀。

    而齐木则继续慢条斯理,讲着大道理:“花姐,这古镇的温泉快断流了。镇上的旅馆自然逃不过关门结业的命运。当然也包括你这家店。”

    他究竟要说什么?花姐耐着性子,等他说完。

    齐木也不是喜欢废话的人,随即单刀直入:“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有十万块酬劳。某宝转账,方便快捷。”

    这种话比卖广告还诱惑人,花姐果然心动了。十万块,足够她一年的旅馆收入了。而且,这位少年的话不无道理。等温泉枯竭了,这里的旅馆业就很难维持下去了。既然如此,她何不利用这十万块到城里谋生计呢?

    思来想去,她决定接受齐木的建议。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是,你得答应把钱转给我呀!”她生怕齐木反悔。这种时候就轮到米卡卡炫人品了,他站出来拍拍胸口,“花姐,你放心,我可以做担保。”

    “就你?”花姐不信任的眼光在米卡卡的身上流转,总觉得这名少年不太靠谱。

    米卡卡也急了。“花姐,你太小看我了。我米卡卡大小也是个人名,还上过电视呢。不信,你可以上网搜搜我的名字!”

    真的假的?花姐还真上网搜了一下。没想到,真能搜出米卡卡的资料来。而且,网上的照片和眼前的少年一模一样。资料说,他是校园名侦探。这就不会错了,这两个人果然是为了破案而来。

    “好吧。我相信你们。”花姐终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说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米卡卡马上一股脑儿地将心中的问题全倒出来。首先,他们想知道关于当年的血案,花姐知道多少内情。

    花姐告诉他们,十八年前,她在冉家作女佣。那时候的冉家还没现在这般令人生畏。进冉家工作的佣人,薪水都很高。当时,冉家的老祖宗一辈都先后离世,只有冉潇一人继承庞大家业。而冉潇年轻有为,在亲戚长辈的撮合下,与附近一位大家闺秀走在了一起。

    按理说,郎才女貌,两口子日子过得琴瑟和鸣才对。但是,冉家的佣人却经常发现冉夫人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只道是她生活在这偏僻的宅院里,社交活动极少,所以难免会有些抑郁。幸得老天爷眷顾,冉夫人嫁进来一年后,便怀上了冉家的血脉。本来,都以为将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日子,却万万没想到……

    就在冉夫人生产的那一天,蜥蜴神出现了。

    “然后呢?”米卡卡迫不及待地问。他急着想知道当时的情况。

    “先让我喝口水。”说了这么久,花姐都口干了。她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才继续下文:冉夫人生产那天,已是深夜。她当时和其他佣人都在离大宅几百米远的宿舍楼里酣睡。

    “等一下。难道夫人生孩子,佣人不帮忙吗?”齐木问。

    “是冉先生让我们回去休息的。他说有医生和护士在就行了。所以他只留下一个女佣帮忙。”

    “等一下!”齐木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疑团。“你说,当时还有一个女佣留下来了?”

    “是呀。”花姐说,“她叫琴姐。是在冉家工作时间最长的女佣。”

    “不对呀。”米卡卡也察觉了不对劲的地方,“当时的死者里面并没有出现这位琴姐,她去哪儿了?”

    突然冒出一个多余的人物,不得不令人生疑。花姐说,她们也不知道琴姐去了哪儿。她就莫名其妙地人间蒸发了。后来有人传言,她是被蜥蜴神带走了。

    真奇怪。齐木摩挲着下巴,感到无比困惑。既然蜥蜴神杀了那么多人,为何独独带走一名女佣?

    她会不会是凶手?

    听到齐木的疑问,花姐连连摆手:“不可能。琴姐在冉家效劳了多年,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而且,她一个女人,怎么能杀得了那么多人?”

    说的也对。琴姐既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能力。问题是,她的失踪还真是个难解之谜。按理说,她在现场,应该逃不过蜥蜴神的魔爪。如果蜥蜴神把她杀了,也犯不着埋尸灭迹。但,它又为何不杀了她呢?

    想必,蜥蜴神肯定有某种不得已的理由,才放过琴姐一马。

    但是,如果她活着,又去了哪儿呢?

    蜥蜴神的迷雾,又多了一层。齐木只好暂时搁置,转回到正题上。他问花姐:“凶案发生时,你不在现场?”

    “嗯。是的。”看样子,花姐应该没看到蜥蜴神的出现。不过,她却说:“我看到了。”

    “啥?”

    花姐说:“蜥蜴神大人呀。那天晚上我和其他佣人都看到了。”

    “真的?”

    “不过,我们也不敢确定。”

    花姐说,当时她们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尖叫声给吵醒。大家从床上爬起来,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站在宿舍楼的窗边想看个究竟。就在那时——她们分明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蜥蜴神庙门口。它十分诡异,如同幽灵般,在门口停顿半刻,居然倏然钻进了庙里。这一幕看得花姐她们惊心动魄。因为,谁都知道蜥蜴神庙是不容外人侵犯的。如果那个黑影不是蜥蜴神大人,又会是谁呢?

    “那黑影手里是不是还抱着一个婴儿?”齐木的话,令花姐瞪大双眼如铜铃。

    “你……你怎么知道?”她觉得不可思议,仿佛齐木当时就在现场。

    实际上,齐木只不过将老祖奶的话与花姐透露的信息联系起来了。也就是说,当时老头子和花姐这帮女佣看到的是同一幕:蜥蜴神抱着婴儿出现在神庙门口。

    “那么之后呢?”齐木继续问道。

    花姐说,她和其他女佣因为害怕,躲在宿舍楼里不敢出去,便赶紧打电话通知警察。后来,镇上的两个民警赶了过来,她们才敢出去看情况。之后,她们便发现在冉家发生的血案有多么的恐怖。

    仿佛脑海中再次浮现那恐怖的一幕,花姐手脚温度不断下滑,如堕深井。那段记忆,是她埋藏在岁月河底的潘朵拉盒子,时隔多年再次开启,依旧触目惊心。那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渗人的场景:“太可怕了……实在太可怕了。”花姐想要开口描述,但最终却是词穷,体内留下巨大的寒意在不断地扩散。她脸色苍白,不敢再说下去。

    即便她说不出口,齐木也可以想象出其时的血腥场面。这些现场情况,警方肯定会有所记录。问题是,那个出现在蜥蜴神庙的身影,究竟是何方神圣呢?犯罪师的直觉告诉齐木,这个人必定是破案的关键。

    极有可能,它就是凶手。

    想到这儿,齐木问道:“花姐,据我们所知,那段时期内曾经在冉家出现过一名神秘的白衣男子。你还记得吗?”

    “白衣男子?”突然提起这个,花姐也有些发愣。她拧眉认真回忆片刻,猛然想起的样子:“噢噢!确实有这么一个人!不过,他会跟这件事有关吗?在出事半年前,他就不再出现了呢。”

    听语气,她应该知道那个人的来历。

    “他是谁?!”米卡卡忙问。

    “他就是……”

    花姐刚要说出真相之时,却在这时——

    “唰!”的一下,旅馆的门打开了。

    花姐的话瞬间戛然而止,目光移向门口。这时的门外出现了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是你们?!”米卡卡看着来者,既喜又惊。

    原来这几位不是别人,正是谢修哲,顾颖靓与丁立晗。

    “你们怎么来了?”米卡卡问。

    顾颖靓将手中的行李放到地上,解释道:“小萱邀请我来参加几天后的成人礼,还说你们就住在这家旅馆。”

    “是这样子哦。可是,谢老师和丁立晗你们怎么也……”米卡卡对这两个人的出现深感意外。怎么看,这两人也和蜥蜴神的事不沾边呀。

    “哦。因为我早就听说这儿的风景优美,想趁此机会来写生。”谢修哲作出如此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作为业余画家,远足写生是常有的事。况且,这沙湾古镇的建筑古色古香,景色又优美宜人,素来都是艺术家流连忘返的好地方。

    而丁立晗呢?他羞赧着脸,情窦初开的模样,吞吞吐吐才憋出一句:“我是……担心小萱。”

    原来他喜欢冉雨萱啊。米卡卡正想着,门口竟又出现一个身影。而这个人,更令米卡卡惊愕得合不上嘴巴。

    “你……你……你怎么也来了?!”他指着对方,如同见鬼。

    这人是谁?不就是那个北京富二代林杉吗!

    只见林杉咳嗽两声,拿出手帕轻柔地擦擦嘴角,苍白的脸色挤出一丝典雅的微笑,“早上好。米卡卡同学。多日不见,你身体可好?”

    这人一如既往的有礼貌,也一如既往的病怏怏,实在令人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咳死。

    “我身体无恙,多谢关心。”米卡卡客套了几句,才想起正题:“哎,你还没说你怎么跑来了呀?”

    林杉也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直截了当说道:“因为我对蜥蜴神很感兴趣,就拜托顾颖靓同学带我一同前来。你不介意吧?咳咳。”

    “介意倒不介意……”米卡卡总觉得这人有些奇怪。

    富二代不应该都是不务正业,游戏人间的吗?怎么这个林杉偏偏对蜥蜴神这种奇案感兴趣?

    有钱人的心理,真琢磨不透啊。

    “那个……”这时,花姐好不容易才插嘴进来,“你们几位是要住店吗?”

    “嗯。是的。”谢修哲问道,“还有房间吗?”

    “有的。是四位吗?”花姐数了数人数,林杉却说,他不住这里。所以,入住这家旅馆的人只有三位。

    花姐刚要帮他们拿行李,就在此时,一个人影从门外的马路上走过。它穿着奇怪的黑袍,戴着一顶斗笠,脚步轻飘飘的,身体如同一阵青烟。她盯着那个怪人。其他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移过去。

    “这人真奇怪……”顾颖靓嘟哝着说道。

    “是斗笠怪女呀。”米卡卡告诉她们,这个女人是冉家请来的巫婆。

    大家的目光随着斗笠怪女的身影飘远。突然,花姐像发现了什么,蓦地触电般松开手,提到一半的行李恍然掉在地上。她原本红润的脸色,刹地变得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花姐,你怎么了?脸色有些难看呀。”米卡卡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

    花姐擦拭一下额头的汗珠,向在场的人表达歉意:“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麻烦米卡卡你帮忙招呼一下啦。”说完,她逃似地走回里屋,身影飞快地消失在转角处。

    剩下米卡卡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而齐木的余光仍在注视着花姐离开的方向。

    她行为有些异常啊。他想。

    因为,她还没说出那个神秘白衣男子的身份,以及索取十万块的酬劳!

    他回来了。

    花姐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如坐针毡,来回走动。

    他回来了!

    花姐的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这个可怕的念头。她的内心,如泰山重压。她的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这么多年了,他怎么会突然回来呢?他回来,莫非是因为蜥蜴神?他与蜥蜴神之间有什么关系?回想起来,那年他在血案发生之前就神秘失踪,确实很蹊跷啊。

    说不定,他就是凶手呢!刚才的少年名侦探不也怀疑他吗?

    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又重归故地,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越想,花姐心里越不踏实。她心中所想的那个‘他’,正是当年的白衣男子。

    这样忐忑不安好久,房门突然敲响了。

    “是……是谁?”她战战兢兢地往外问。

    “是我。”

    听声音,是米卡卡。

    花姐打开门,果然看见他与齐木站在门外。

    “花姐,你没事吧。脸色有点难看啊。”米卡卡关心地问道。

    “是吗……”花姐摸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很冰冷,像死人的皮肤,“可能是感冒了。”她说着,身体配合般涌上一阵寒意,她轻微地哆嗦了一下。

    “你们有什么事吗?”她问道。

    “噢。是这样。你还没告诉我们关于那个白衣男子的信息呢。”米卡卡说道。

    “这个嘛……”花姐低头踌躇起来。该不该将那人的身份说出来呢?如果他真的为了蜥蜴神又回到这个镇子,那么难保他不会做出疯狂的事情来。花姐越想越不安,她觉得如果要制止那个人,就必须揭露他的真实身份。想及此,她忽然坚定地抬起头,正要跟米卡卡他们说出真相时——

    “哐啷!”

    走廊上忽然传来东西掉在地上的声响。

    一看,原来是刚泡完温泉回来的谢修哲,正一脸愕然地看着旅馆的门外。他手中的脸盆掉落地上,仍在滚动。

    怎么了?

    米卡卡与齐木情不自禁地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身影嗖地从马路上跑远了。黑夜迅速地掩去了它的轮廓。

    是谁?

    “是那个戴斗笠的怪女人。”谢修哲一边捡起脸盆,一边说:“害我吓了一跳。”

    三更半夜的,斗笠怪女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无法窥穿的神秘感。

    正想着,又听唰的一声。身后的花姐竟然把门关上了。之后米卡卡敲门,她推托说有恙在身,明天再详聊。

    花姐的表现愈发古怪了。齐木总觉得她在害怕什么,是因为斗笠怪女的出现吗?

    夜,漫长无尽。

    苍凉的月光照射在旅馆前,星尘像砂石般洒满天空。

    夜色下的小镇,古老而安静的建筑物隐藏在黑暗中。几口苟延残喘的温泉日夜不惜地蒸腾着朦胧的雾气。

    空气里响动着不明昆虫的乐章。

    温泉旅店里,花姐的房间孤独地亮着灯。装饰着素雅花朵的磨砂灯罩亮着白色光芒,包裹蕾丝花边的粉红色枕头散发着女人的幽香。窗户朝外开着,夜风吹来阵阵遥远的植物香气。灯光下,花姐显得抑郁不安。她时而站立在窗前,时而在床上坐下,纤细的手指夹着燃烧的香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而那残缺的烟头宛如荒野的墓碑般,东倒西歪地插满了烟灰缸。

    此时,她的内心无比焦虑。只因那个白衣男子再次回到这个小镇。

    十八年过去了,她未曾想过会再与他见面。那感觉,宛如一道结痂的伤疤被生生揭开,既疼痛万分又鲜血淋漓。她真的不愿再记起那个暴雨夜。

    那个夜晚,狂风刮来了恶魔,闪电照亮了罪恶。

    多年后,宛如命运的安排,两个外地的少年住进了她的旅馆。他们自称名侦探,特地来调查蜥蜴神传说。所以,她应该去找他俩,把那个人的身份告诉他们吗?

    这两个少年,是否可信呢?

    花姐忧郁地吐出一个烟圈,思索无限。

    深夜,镇上的万家灯火皆已熄灭。冰冷的空气包裹着她的身躯。她注视着窗外的景色。这是她熟悉的,守候了一生的古镇。

    此时,一抹鬼魅般的影子却悄然闪过青石板街,拐进了温泉旅店。

    花姐完全不知道危险在降临。

    她的内心仍沉浸在权衡利弊中。

    此时,她的选择有二。

    说,或不说。

    如果将这一切说出,必定会揭露那个人的真实身份。说不定他就是当年的凶手呢。这样一来,就能为当年的死者昭雪了。再且,在设定他为真凶的前提之下,她的处境就会变得极度危险。因为,他更有可能杀了她这个知情者,永绝后患。

    想到这儿,花姐的手指轻微颤栗。

    烟灰掉落。

    昨日,她也看到了那两具尸体的惨状。他们瞪着惊恐的双眼,死不瞑目。这将会是她的下场吗?她不想死啊,她只想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所以,花姐决定坦白一切。想着,她掐掉最后一支烟。

    就在这时——

    “啪嗒!”楼下,温泉的植物叶子上滴落一滴晶莹的水珠。

    “沙沙沙。”

    什么声音?花姐从座位上站起来。

    这时,房间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

    停电了吗?她的身影愣在原地。却在此时,一抹黑色的影子蓦然闪现在她的身后,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暴露在月光下的杀气,让人的脊背不自觉升起一抹寒意。

    是谁?谁在我身后!

    那一刻,这股蓄谋已久的杀气将花姐丝丝缠裹。她觉得四肢的温度骤然冰冷下去,浑身躯体因内心陷入深深的震撼而簌簌颤抖起来,宛若秋日里生命凋谢的落叶。

    一切,一切竟来得这么快……她甚至,还来不及……

    永无止境的绝望,像浪潮一样冲击着她的头颅。她瞪着双眼,忘却了惊叫,只能任由那些极大的恐惧驱使着,缓缓回过头去看向背后的恶魔。

    那一刻,她终于看清了它的脸。

    是……是它!

    它就是蜥蜴神?!!

    花姐瞪大的眼中是那么的不可置信。她哪里想到,这才是蜥蜴神的真面目啊。可惜,这一切已经太迟。那一刻,白色灯罩上的素雅花朵被喷溅的鲜血所覆盖。她一个音节都来不及发出。鲜活的生命已经倏然像漏气的皮球,随着伤口喷涌而出,汩汩流逝。

    生命,有时候比我们想象中还要脆弱呢。

    花姐毫无知觉地躺在了地板上她睁着美丽的杏眼,纤瘦的四肢无力地摊开,曼妙的身体渐渐没了温度。

    她再也没有机会说话了。

    去死吧,不必留恋这个浮华的尘世。只因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黑暗中,那个龇牙咧嘴的身影流着晶莹的口水,缓缓靠近她精致的脸庞,斜勾出一道阴翳的奸笑。

    然后。

    它拖着身子,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黑夜总爱掩饰可怕的罪行。等清晨的到来,一切黑暗与罪恶都无所遁形。

    当天空灰蒙蒙泛着鱼肚白,大地万物仍在悄然苏醒中。

    却——“哇啊!”

    可怕的尖叫声惊破了天际最初的晨光。旅馆里沉睡的人们被彻底唤醒了。

    “怎么了!地震?”米卡卡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跳起来,只穿着一条四角裤和背心冲出门外。

    等一下,地面没有震动呀。而且,这岭南地区遇见地震比遇见UFO的几率还低。想着,米卡卡又赶紧跑回去先把裤子穿好,要是让人看到他的底裤款式,他可就糗大了。而这时,只穿裤子,裸露上身腹肌的齐木已经施施然地走出门外查看情况。

    只见顾颖靓正瘫坐在走廊上,苍白的脸色好像被一场厚重鹅毛大雪所覆盖,她手指颤抖地指向一扇半开的房门,哆哆嗦嗦地说道:“死……死了……”

    不妙!那是花姐的房间!

    齐木快步走过去,伸手推开半掩的房门一看。果真,惨不忍睹的一幕呈现眼前:房间像涂鸦一般喷满了鲜血,天花板、床套和桌上的烟灰缸都无一幸免,那如同开满一朵朵暗红的花,别样而凄切的唯美。花姐的尸体倒在地上,身上找不到一片完好的地方,触目惊心的伤痕像肆虐而过的灾难般遍布身躯。她双手的手指畸形地弯曲着,那是濒死前受到极度惊吓才会造成的现象。

    而致命伤在纤细的脖颈,那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花姐死了。

    她惨死的模样,如利刃般划过齐木的双眼。他缄默地站在原地,紧抿嘴唇,温热的心脏泛起一阵疼痛。

    是蜥蜴神干的。

    这种死状,足以指明凶手是谁。

    齐木凝视着花姐的尸体,内疚感像生长的藤蔓般攀上心头。他早就察觉到花姐的异常,却才没有及时作出对策,间接导致了这场惨剧。

    是我的错。他深深叹息。

    过错不可挽回。麻烦的是,现在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丢失了——花姐是清楚白衣男子身份的人。一旦她死了,还有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呢?

    “怎么了?”

    很快,米卡卡也穿好衣服赶了过来。见到花姐的尸体,他自然大吃一惊。

    “怎么会这样?”他一愣一怔。

    随后,旅馆里的其他人也纷纷闻声而来。谢修哲和丁立晗看了一眼尸体就赶紧缩回头,脸露怯意。齐木让他们先扶顾颖靓去定定惊,接着他进房间查看一下有没有可疑的线索。最后他才打电话报警。

    不消一会儿,于霑便带着老宋来到了。

    “和蜥蜴神的作案手法一模一样。”于霑进屋检查了一遍尸体说道。

    尸体的撕咬痕迹,以及地上未干的粘液,都是他判定的证据。

    “可是,蜥蜴神为什么要杀死花姐呢?”老宋大惑不解。

    “因为花姐是当年冉家的女佣。她肯定知道什么秘密,被人杀人灭口了。”于霑说着,眼睛又扫向站在一旁的米卡卡与齐木,问:“是你先发现尸体的?”

    米卡卡摆摆手:“不是我。是我的同学顾颖靓。”

    “好。我找她问问看。”

    据顾颖靓的证词,她今天早上起床,发现热水瓶里没水了,打算到外面的饮水机倒一杯水喝,结果就让她发现了花姐的尸体。在这期间,她没发现可疑的人物和事情。

    这点并不奇怪。因为尸体上的血迹已经有些风干了。这说明,死者被杀是在几个小时之前。所以,凶手早就逃之夭夭了。于霑问:“那昨天你们有没有发现过可疑人物?”

    “啊!有一个!”米卡卡马上想起了那个斗笠怪女。

    “斗笠怪女?”于霑对这号人物很感兴趣,特别是他了解到斗笠怪女是冉潇请来的巫婆。据这几位证人所言,斗笠怪女曾经几次出现在旅馆外面,行踪诡异。而花姐似乎就是在斗笠怪女出现之后才表现出慌张的行为。

    “难不成她就是凶手?”于霑用手指摩挲着下巴思索。

    他认为必须马上找到这个怪女人,否则对方有潜逃的可能性。

    可是,这个斗笠怪女现在身处何方呢?

    而此时,旅馆外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大家探头探脑地看着旅馆里面,指指点点,当听说花姐惨遭毒手后,人们惊呼连连,脸上皱起惊恐的纹路。

    他们如是想:蜥蜴神大人动怒了。所以,又夺去了一个人的性命以示警告。

    而在人群后面,老祖奶的身影若隐若现。她从人缝中瞥了瞥屋内,身子忽然一愣。

    她的目光停留在屋内的某个人身上半分钟左右。

    是他?

    老祖奶的脑海中又浮现十八年前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的身影。

    他回来了?

    在那个人转身的瞬间,老祖奶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蜥蜴神为何对花姐下毒手?

    除非,是为了防止花姐说出有关那个白衣男子的秘密。米卡卡正思考时,忽然,他感觉衣角被拉了一下。

    低头一看,那个小男孩竟再次出现在身边。他仰着天真的脑袋:“哥哥,老祖奶叫你们去见她。”

    米卡卡与齐木不由得相视一眼。

    老祖奶突然找他们,莫非有新的线索?

    抱着这样的想法,两人跟着小男孩离开了温泉旅馆。早晨的小镇此时阳光和煦,路边的野草微微摇摆着身体,万物祥和。只是花姐的死亡,让一切美景皆失去了光彩。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小男孩方才带着神秘的表情回过头,悄悄对他们说出小秘密:“我奶奶刚才说,她知道当年的白衣男人是谁了。”

    “真的?”米卡卡眼睛一亮。

    “当然了!”小男孩的脸蛋上带着骄傲的神情,以及几分天真:“哼,我奶奶说了,这可是超级大的大秘密哦!所以要等你们去了才能说。”

    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齐木和米卡卡加快了脚步。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小男孩来到街道的另一边。老奶奶的家就在街角。只见青石板路通向贴着红色对联的大门。半掩的门前,一把花梨木摇椅轻轻地摇晃着,龙头拐杖靠在一旁。

    老祖奶坐在摇椅之上,眼皮轻阖,显得十分安详,好像熟睡当中。

    “奶奶,我把人带来了!”小男孩边走过去,边大声吆喝。

    但是老祖奶仿佛没听到,并没有理他。

    “奶奶!”小男孩又叫了一次。

    她依然没有睁开眼睛,仍坐在那儿,除了苍白的发丝随风飘动,却始终保持着凝固的姿势,仿佛一尊雕像。

    不祥的预感徒然升上齐木的心头。

    不会吧……

    这时,小男孩已经跑到了老祖奶的身边。年纪尚幼的他,不知生命之轻重,也不知人生之无常。他抱住老祖奶的腰,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奶奶,我把人带回来啦!”

    而老祖奶依旧闭着眼,微微勾起的嘴角似乎表示对小男孩赞赏。

    但她已经不会再说话了。

    齐木快步走了过来。他发现老祖奶身体早已冰凉,鼻尖毫无气息。

    她死了,永远不会再醒过来,不会再慈祥地讲故事,也不会再提供任何线索。

    齐木心中一片灰暗。即便犯罪师见过了太多的死亡,但此时此刻,仍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浮上了眼眶。他悲痛想哭,不只是因为线索断了,更多是因为仿佛失去亲人般的悲伤。

    “老……祖奶……”米卡卡轻声哽咽,眼底漾起泫然的泪花。

    “是蜥蜴神干的吗?”他问。

    “不。”齐木轻轻回答,“只是寿终正寝。”

    人的生命,仿若一座上了发条的闹钟。

    滴答——滴答——

    直到动力消耗殆尽,发条停止,时针便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奶奶,你回答我嘛!”

    小男孩撒娇地蹭着老祖奶的遗体和她说话。少年不知愁滋味,他还没察觉到这个可怕的事实,只是嘟着嘴抱怨:“奶奶,你怎么不理我了!”

    米卡卡上前拉住他,哽咽的声音忍在喉咙里:“乖,别吵你奶奶。她在睡觉呢。”

    “是吗?”

    听这么一说,小男孩似乎真怕打扰奶奶休息,不敢再出声了。

    米卡卡哄他:“这样好吗,我们先去买冰淇淋吃,吃完了再回来和奶奶玩。”

    小男孩点点头,跟着米卡卡走了。走远了,他又依依不舍地回头望一眼奶奶的身影。老祖奶的脑袋微微歪着,银白发丝随风轻拂,像在目送她心爱的孙子。

    再见,孩子。奶奶走了,你要乖乖听话。知道吗?

    此去一别,便是永恒。

    齐木打了120。很快,就有急救车赶来了。

    医护人员将老祖奶的遗体抬上担架运走。齐木孤零零地站在街道上,笔直的身体像一棵风中的乔木。他安静地目送车子缓缓消失在街角。

    他,心事重重。

    老祖奶已经寿终正寝了,就在她打算说出白衣男子的身份之前。

    而那白衣男子,究竟是谁呢?

    这是一个沉重的秘密,已经背负上两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