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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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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老爷子之外,每个人都被闯哥的闪亮登场给震了。赵清誉爹妈那自是不用说,从始至终赵妈妈就没停止过掐自己老公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问,这是我们儿子?至于那些想看笑话的姑妈伯父,则在闯哥一头扑进老爷子怀里之后纷纷石化。

    唯一高兴的,恐怕就是见了小孙子的赵老爷子了。老人家抓住李闯的手就没再撒开,翻来覆去唠叨着一上学就把爷爷忘了。李闯特乖巧的笑着,听着,难得的耐心。他知道老人上了年纪总是喜欢把一句话反复念叨的,他奶也是这样,而他要做的,只是专注而认真的倾听,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一百次。

    菜就在这样洋溢着温馨的和谐氛围中上了桌,形式般的吹灭了生日蜡烛之后,开席。

    赵清誉的表哥表姐们都已工作,有的甚至成家立业,所以这一次来得并不十分齐整,但就那几个,也只是跟李闯简单的寒暄,之后便再没搭理。至于赵清誉的父母,也好像和亲戚们有说不完的话,一会儿谈谈生意经,一会儿谈谈投资论,仿佛在刻意忽略饭桌上还有赵清誉这么个儿子,或者说下意识的在避免别人注意到自己儿子。

    李闯对此种待遇完全没异议,只顾埋头苦吃。

    南方的菜相对北方来讲实在清淡得很,除了几个川菜有点味道外,其余都几乎看不见酱油的痕迹。还有好多李闯吃半天也没弄懂是什么的东西,后来偷偷问了上菜的服务员,才知道,哦,这个是百合啊,那个叫马蹄啊,啥,那个绿绿的叫酸菜?欧买糕……

    可惜,纵然如此低调,也没能盖住闯哥迷人的光芒,只听四姑妈不知谈到了什么话题,忽然来了句,我们清誉什么时候把女朋友领来给大家看看哪。

    全桌目光瞬间就集中到了主人公这,赵爸脸黑成了煤灰。

    哪知闯哥正吃得起劲儿,心思根本不在这儿,随口就回了句,那你还得等,姑娘太多老子都挑花眼了。

    一句话,成功让等着看好戏的伯父姑妈们掉了下巴,让赵家父母喜极而泣,唯一安好的怕只有蒙在鼓里的赵老爷子,闻言很是豪迈的扑棱扑棱李闯脑袋,说这才是我孙子,慢慢挑,不急,爷爷硬朗着呢,等得起曾孙子。

    李闯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看着老人家灿烂的笑脸,他莫名的觉得对不起赵清誉。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多,才告结束。老爷子跟着大伯的车走了,二伯三姑妈四姑妈也鱼贯而归,剩下负责结账的赵清誉他爹。李闯没敢先溜,乖乖等着“老爸”结完帐,才一起走出酒店。

    “直接回学校吗?”赵老爹说出了从见面到现在的第一句话。

    李闯点头,他晚上有实验课,得赶在六点前回去跟酒精灯、试管、滴定管、移液管、烧杯、石棉网、铁架台、蒸发皿、冷凝器等等等等继续大战三百回合。

    看,他现在也算化学入门了,这仪器名称掌握得多溜。

    赵老爹也再说什么,这时赵母开过来辆黑色的别克车,示意父子俩上车。李闯才明白难怪吃饭的时候赵妈妈滴酒没占。于是作为“儿子”,李闯心安理得的搭了个顺风车。

    一路上继续沉默,李闯偶尔会在车镜里偷看坐在副驾驶的“老爸”,结果十次又九次被对方敏锐捕捉,他只好讪讪的移开探寻视线,而每一次,对方都会冷哼,也不嫌累。

    就这么总算熬到客运站门口,李闯看他们没有下车继续送自己一程的意思,便很自觉的下了车,然后在汽车绝尘而去之前扒住车窗跟赵老爹真心实意的交代:“我这酝酿一路了,不说实在憋得慌,刚吃饭时候那话就是哄老头……呃,那个哄爷爷开心的,没别的意思哈。”

    猫着腰窜进汽车站里的时候,李闯还能听见赵老爹中气十足的怒吼。

    于是上车之后李闯第一时间给赵清誉发了短信——任务完成,一切顺利。另,你爹身体很好。

    汽车在路上颠簸了一会儿,李闯才好像意识到戏剧落幕似的,长舒口气。倒不是觉得累,就有点不踏实。应该说这种感觉在他到了这个陌生的身体陌生的地方甚至于说是陌生的命运里时,就存在,只是通常不显现,严丝合缝地掩盖在应接不暇的各种新鲜事儿或者突发事件里,只偶尔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刻冒出来,让人有片刻的恍惚。

    就好像器官移植者的,排异反应。

    车前方的小电视在放冯小刚的《非诚勿扰》,刚播没几分钟,冯远征正自我感觉良好地荼毒着葛优。以前看这块的时候李闯没多大感觉,就跟个普通观众一样,哈哈过去了。但这会儿再一看,那滋味就有点微妙。

    冯小刚肯定没歧视同性恋的意思,顶多是一点点调侃,不过把娘作为gay的特征,李闯现在倒觉得不太准确的,起码从他认识的两个人这里,没体现出来。赵清誉秀气得近乎于好看,可认识到现在,要不是有韩慕坤那么档子事儿,他也不过是把对方当做一个性子比较孤僻的安静男生,至于韩慕坤,妈的,他还真没看出来那王八蛋和普通的大老爷们儿有啥不同。要非说有,那只能说是更加猥琐。

    路面有一块凹陷,司机不察,轮胎飞速从上面过了去,后果便是一车的人统统颠起了二十厘米高,有体重轻点儿的,脑瓜顶直接跟上方的排风口和应急灯来了个亲密接触。

    李闯就属于这类。

    新发型使脑袋表层缺乏了从前的庇护,不一会儿,就肿起了大包。

    李闯疼得龇牙咧嘴,这叫一个恨哪。不是恨司机,是恨赵清誉,什么叫喝凉水都塞牙?就说赵清誉这倒霉催的衰命呢。

    排异反应,加剧。

    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起来,连带着整个包都震,李闯揉着脑袋伸手去摸。李闯没背包的习惯,但赵清誉貌似有,几个款式大同小异的帆布包就好像是为他那死板的学生服量身打造。李闯本来不想背,后来发现赵清誉的衣服就没几个带兜的,钥匙钱包手机啥的根本没地方塞,没办法,只好斜跨了个包,跟初中生似的。

    “喂,嘛事儿?”韩慕坤打来的电话十个有九个没营养,剩下那一个则是极度没营养,所以李闯从来不跟他客气。

    “你干嘛呢?”韩慕坤也习惯了李闯的态度,应该说他还挺喜欢这样的,够野,有味儿。

    “坐车,今天回家给赵……给我爷过生日,正往回赶呢。”李闯把窗帘揉成一团,用来垫着枕窗户的脑袋。

    “哦,”韩慕坤沉吟了下,忽然问,“你家是哪儿的?”

    李闯黑线:“你跟我好一年了吧,好意思问这问题?”

    韩慕坤乐:“有什么不能问的,你又没跟我说过,怎么着,我还能凭空猜?”

    韩慕坤上扬的尾音透着那么一股子刺耳,李闯眯起眼睛,半天,说了句:“你这德性,真他妈招人烦。”

    韩慕坤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冷着声音道:“小玩意儿,我给你脸了是吧。”

    在韩慕坤这,你闹可以,撒泼可以,折腾也可以,但都有个度,过了这个度,那就是不知深浅了,而韩慕坤生平最看不上这样的。

    可惜,李闯还就是个没深没浅的。

    而且是那种你越硬他越横,非要跟你顶着干的主儿。

    “不需要你给,那玩意儿我富裕着呢,还有,你有事儿说事儿,要是没正事儿就别浪费我电话费,你地明白?”

    韩慕坤的回答是摔了电话。

    李闯冷笑的扯扯嘴角,一点没觉出有什么不妥。他现在不爽,很不爽,那你非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谁也没辙。

    更何况姓韩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鸟。

    一开始李闯以为gay谈恋爱都这样呢,啥也不说上来就往床上奔,都舒坦了就算ok。结果后来一百度,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男同志恋爱,虽然□□多点儿,可总归有个精神层面的共通,也就是说,无论是搞对象还是同居甚至说过一辈子,除了形式上的一点差异,同志和异性恋几乎没啥不同。反观赵清誉和韩慕坤这样的,充其量也就算个“□□”,在男女里,这就叫“□□”。男朋友?放韩慕坤身上都侮辱这词儿了。

    平坦的高架桥面又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客车再次颠簸,尽管枕着窗帘,李闯的头还是重重地磕到了玻璃上。咬牙切齿的骂了声娘,李闯忽然特想给姓韩的打个电话过去说再以后少他妈来恶心我!

    排异反应,到了顶点。

    李闯毕竟不是小强,再好的适应能力在面对灵魂互换这个问题时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棘手问题,像城市的嘈杂,习惯的差异,专业课的晦涩,还有夜半时分忽然坐起来想自己在哪里自己究竟是谁的那种惶恐。他能换回去么?他会在什么时候回去?是一觉醒来人就回家了?还是需要连环车祸飞机失事?如果换不回来呢?他就顶着赵清誉的躯壳过一辈子?那么他想这样吗?希望?还是不希望……太多太多的未知和不确定,李闯不是不想,只是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因为这个漩涡让人头痛欲裂。

    任何东西积累到一定程度,总是需要个一个爆发点。

    而且这个点,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比如颠簸的破路撞了头,比如狭小的座椅让人憋闷,再比如漫长的旅程居然没有一个途中休息,让烦躁的尼古丁依赖者们吸上哪怕一小口的烟。

    彼时,深市某个别墅区中的某座欧式小楼里,一片狼藉。

    触手可及的东西都没躲过摧残,偌大的客厅像被暴风骤雨肆虐过。

    罪魁祸首坐在沙发里,眯着眼睛抽烟。想什么,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只觉着难得给自己放个下午假,好心情全他妈让人搅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