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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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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悦菡眉头微皱了下,对阮黎望说道,“皇上您先歇会儿,也用些吃食,臣妾还有些事,过一会儿与您一起去给母后守灵。”

    阮黎望神情有些沮丧,孩子似的伸出手勾了勾苏悦菡的手指问,“你很快就回来陪朕吗?”

    苏悦菡微微扯了扯唇角安抚道,“皇上,有菱儿先陪着您说会子话,臣妾去去就来。”

    “菱儿?”阮黎望似乎有了一刹那的困惑,愣了下才又恍然地点点头说,“哦,菱儿。”

    苏悦菡便也不敢多逗留,赶紧去寻替父亲递话的人。苏定远虽然偶而也会让苏夫人带些话给苏悦菡,亦或是下了朝之后,若是与阮黎望探讨国事后刚好留在宫中,也会在偶然邂逅苏悦菡时说上几句,可却从未有这般火烧眉毛似的找苏悦菡。毕竟苏悦菡掌管后宫,苏定远把控前朝,他们若是太过频繁的会面,总会让有心的人挑出错处来,而一旦挑出,便绝不是小事。所以苏定远原本是极其留心的,可是这会儿正是后宫内人仰马翻之时,苏定远却这样急着找苏悦菡,这让她心里隐隐泛起一股不安。

    太后宾天的事也是才拟了诏书诏告天下,苏悦菡不知父亲要说的事是不是与太后有关,忐忑地让小末子把送信来的小太监带到了鸾阙宫,苏悦菡拿出苏定远的信。信并不长,甚至还有些草,看起来是情急之下一挥而就。

    “小荷,惊闻太后宾天,诸事操劳,小心身体。太后大丧,皇上定是要罢朝几日。为父怕没有机会与皇上进言。小荷切记嘱咐皇上莫允淮王进京奔丧。另,最好能劝动皇上今日就急诏陆将军大军回朝。”

    苏悦菡看完心,心里的不安更重了几分,有些犹豫地问送信的小太监道,“本宫的父亲还有没有其他的话让你带到?”

    那小太监用眼斜瞟了眼仍立在一旁的小末子和春暖,低了头,并不说话。苏悦菡知道能让父亲派来送信的人,定是父亲极其信赖之人,便也遣了那二人出去。小太监见殿内再无旁人,才又压了极低的声音与苏悦菡说道,“大人让我跟娘娘再多说一句,只怕是落在纸上不方便。说是万一有了什么极端的结果,记得安顿好退路。”

    苏悦菡紧张道,“你可知到底是出了何事吗?”

    那小太监却摇头道,“奴才不知,大人只是让奴才送信和跟您说刚才的话。”

    苏悦菡皱眉想了半晌对他道,“你若是还要回去复命,跟本宫的父亲说,所嘱之事,本宫定尽力而为,只是恐不能周全,望他还有早有其他准备。”

    那太监再一福身,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苏悦菡也不敢耽搁地太久,匆匆换了孝衣,去了珠饰,便去乾昌宫寻阮黎望。礼部着人已经算好了入殓的吉时,入殓后她与阮黎望是要在灵前跪守上一夜的。

    乾昌宫中,阮黎望此时早也换好了孝衣,只是这会儿疲惫地伏在乔羽菱的膝头睡着了。苏悦菡却不得不上前唤醒了他道,“皇上,一会儿该是要入殓的时候了,咱们要过去,您刚才可是得空吃过东西了?”

    阮黎望无力地点点头,拉着苏悦菡的手站了起来,颓然道,“原来母后是真的没了么?朕才睡着了,醒了还以为是一场噩梦。”

    苏悦菡也只好劝道,“皇上您一定要坚强着些,当初先帝没了,您不也是扛过了,您是一国之君,天下的百姓还仰仗着您呢,这会儿可不能太过悲伤,还有许多的事等着您来定夺。”

    阮黎望不说话,只是点点头,便拉着苏悦菡往外走去,乔羽菱也是赶紧几步跟在了后边,一起往绵福宫走去。

    阮黎望与苏悦菡跪在一侧,眼看着太后被装棺入殓,阮黎望几次似乎想要冲上去,苏悦菡便只管抓紧了他的手,用力地拉着。两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同样冰冷却也同样的汗湿,苏悦菡虽然知道太后宾天,阮黎望自然是会难过的,却并未想到,他竟会到了如此失态的地步。想起当初先帝才走时,阮黎望虽说也是伤痛,却始终看着冰冷而僵硬,并不似如今这样的激动,原以为太后一向性情清冷,与阮黎望之间的感情或许还未必如先帝。如今再看,到底是母子连心,才到了这样情难自控的地步。苏悦菡心里又想起父亲的嘱托,更觉心乱如麻,如今这样沉浸于悲恸中的阮黎望,又怎么还有心思管那些事,心头那不安的感觉便又强烈几分。

    棺椁入灵堂,苏悦菡与孙福圆合力,才搀扶起跪在地上似是傻了一般的阮黎望,待到摆入灵位,再又跪下磕头,阮黎望终于再次痛哭失声。阮黎望这一哭,上上下下岂有不哭的道理,一片哭泣中行完了礼,阮黎望几乎要昏厥般毫无力气地靠在苏悦菡的身上,苏悦菡吃力地扶着他,嘴里也只能空泛地安慰着。

    阮黎望声音早已哭得嘶哑,只是絮絮地轻喃着,“小荷,朕总以为,即便朕做了皇帝,只要母后还在,朕还能由着性子当个孩子的。母后严厉,爱管着朕,朕自然也是烦的。可是,有这么个人管着,骂着,说着,朕就总觉得,朕可以不用急着长大,还可以逍遥几年的。”

    阮黎望说完抬起满是哀伤和委屈的脸定定地看着苏悦菡道,“母后很疼朕,可是她性子一向淡淡的,所以朕其实跟她远不如父皇那样亲切的。朕小时候调皮、偷懒,到处惹祸,太傅不罚朕,父皇不罚朕,母后却是一定会罚的。最开始的时候,朕心里是怨母后的,可是慢慢的,朕又觉得,有母后管着,日子才过的更有乐趣。只要不是做了太大的错事,平日里偷懒早课时睡个觉,秋天里爬树摘个果子啊,夏天里下池塘里捞个鱼,偷偷的,反倒是更有趣些。于是大错朕不敢犯,小错朕却每天都犯上几次,就为了让母后念叨朕几句,朕就会觉得这世上总有人是在意朕这个人的,而不是只在意着永昌朝太子这个身份。

    父皇宠着朕,可是人人都是宠着朕的,却也并不稀奇,所以父皇走了,朕虽然难过,却总想着还有母后在,朕就依然能有个偶尔撒娇、耍赖的去处,有个真心实意疼朕的人。可是母后如今却也没了,那日后连个管着朕,会骂朕的人也没有了呢。”

    苏悦菡拿着帕子不停地为阮黎望擦着源源涌出的眼泪,听他絮叨完了,才轻声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心里难过。可是臣妾却也不得不说,即便是母后还在,您已经是一国之君,万不能再把自己当做是个孩子了,您可是全天下百姓的父母,满朝文武的仰仗啊。”

    阮黎望听了并不吱声,只是低了头去,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苏悦菡手里有些无助地捏紧了帕子,也一起沉默了下来,毕竟这个当口,无论是安抚亦或是劝慰,似乎对阮黎望都再无意义。

    天就在这样无尽的沉默中渐渐暗了下来,春暖附在苏悦菡耳边问道,“娘娘,您一天也都没吃东西了,要不要将就着用些点心?”

    苏悦菡这才动了动跪得有些酥麻的腿跟阮黎望说道,“皇上,先起来吃口东西吧。”

    阮黎望却只是麻木地摇了摇头,仍是低着脑袋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苏悦菡又劝道,“皇上,这当口您再怎么难过,也不能不保重龙体啊,总是得吃些什么的,还要跪上一夜呢,臣妾怕您身子吃不消。”

    阮黎望依旧是摇头,只是无力地说道,“朕不饿,身子也没事的,你去吃些东西吧。”

    苏悦菡又怎么能走,只好也是陪着他跪着。腿已经麻木的似乎没了知觉,肚子里也丝毫没有饿的感觉,头却愈发的昏涨了起来。

    苏悦菡亦是难过,却远没有阮黎望这样的切肤。脑子里却是反复地想着父亲的嘱托,这一时半刻间却是没有机会开口,也不知会不会耽搁了什么大事。王亲贵胄那边也都是下了诏的,路程近的,明日也就会到了。淮王稍远些,最迟两日内也是会到,而这时候该也是在路上了。这样的大事,若是阮黎望不开口,或者说不找个好的借口,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拦着淮王进京了。可是父亲那样着急地与自己说,总是事情已经大了,她又实在是不敢拖延。反复犹豫着,实在无法,也只好开口跟阮黎望说道,“皇上,此次分封了属地的王爷们是不是就不让他们进宫了?”

    阮黎望迷迷糊糊地抬头看苏悦菡,“不进宫?为何不进宫?依照祖制,莫说皇叔们,五品以上的大员,不也该是来叩头的吗?”

    苏悦菡咬了咬嘴唇道,“若是都进宫,臣妾怕自己安置不过来,慢待了王爷们。”

    “举国致哀的日子,谁还会挑这样的理,你若是忙不过来,让内务府帮忙安顿着就好。”

    “嗯,那淮王的身子一向不好,上一次悲恸过度伤了身子,良久不愈,若是皇上开恩,就免了淮王进宫叩头吧,臣妾怕他身子吃不消,如今人仰马翻之际,也得不着照顾,若是有个病灾,延误了总是不好。”

    阮黎望似乎根本不想再说这个话题,只是摆摆手道,“无碍,若是七皇叔身子又不好,宫中这许多太医,总有人照看的,大不了就让他在宫中将养着就是。朕没心思想这些事了。”

    苏悦菡无奈,停了下,却又硬着头皮再问道,“皇上,那下诏也让陆将军回朝吧,京中这些日子人多,万一有乱,总能有个照应。”

    阮黎望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京中有再大的乱,自有御林军把守,陆将军千山万水地回来作甚?小荷,现下里能不说这些事来烦朕吗?朕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