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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宫门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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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黎望听了苏悦菡这话倒是深吸了口气,半晌无语。

    呼吸间,阮黎望忽觉鼻尖似是嗅到一股清雅的香气,让人心头的焦躁之气仿若瞬间淡了许多。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那香气便渐渐地淡了,一时不知怎么,心神有些恍惚了起来,看着面前这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就发起了呆来。

    听到苏悦菡的声音唤道:“皇上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阮黎望才醒过了神来,只觉面子大失,神色一肃道:“朕不管其他,册封晚些时候可以依你,菱儿在你那边,也就先在你那边,若是受了半丝委屈,朕就唯你是问。只是贵妃一事,没得商量,朕意已决。”

    阮黎望情急之下说出的话,完全没有顾忌到苏悦菡的颜面。她却并不在意似的,只是说道:“皇上,这事现在说为时尚早,等到了后宫册封的时候再议吧。”

    “到什么时候朕也不会改了主意的。”阮黎望生硬地回着。

    苏悦菡听了,只是笑,神色竟有着一抹宠溺般的慈祥,似是在纵容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神气。却让阮黎望的火气更大。正是僵持着,便听见旁边有人施礼道:“臣阮齐拓给皇上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阮黎望正自己跟苏悦菡较着气势,脖颈僵硬地望着她,倒是苏悦菡微笑着一颔首对着来人道:“淮王快平身,您是长辈,哪用行此大礼,您身子骨可是好些了?”

    阮黎望这才硬邦邦地转过身去,脸上仍是没转过来的冰冷表情喊道:“七皇叔,您来了啊,气色看似好了些。”

    被称作淮王的人,也不过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细窄的脸庞,两道浓眉,一双炯炯的狭长凤眼,只是一身墨黑色的常服,衬得面色有些不太正常的苍白。听见帝后二人的问话,谦卑地笑着道:“臣谢皇上、皇后关心,臣的身子已经大好,不日就离京回去淮明了,今天是特来跟太后娘娘和皇上、皇后辞行的。”

    阮黎望伸手揉了揉脸,才让那僵硬了许久的表情稍许地松弛了下来,对着淮王说道:“七王叔何必急着回去,多在京里住些日子,等身子彻底好了再回也不迟的。”

    淮王对阮黎望笑着,却未答话,只是眼神略略扫了苏悦菡一眼。苏悦菡见了,表情不变,对着阮黎望道:“皇上,臣妾还有些琐事没有做完,您跟淮王叔侄俩该是也许久没聊过了,臣妾也就不打扰了。”说罢,再一施礼,转回身便要上凤辇。

    刚才的谈话,似是还并没有了结,阮黎望看苏悦菡要走,情急地伸手指着她道:“你……”忽然意识到淮王还在身侧,后边的话却便被卡在嘴边,硬生生地换了副和缓的表情说道:“梓童,朕才说的话,你多上点心。”

    “臣妾知道了。”苏悦菡也极是客气地答道,上了凤辇再跟淮王颔首示意了下,便缓缓走了开去。

    阮黎望注视着坐在凤辇之上的女人那挺的笔直的背影,嗓子眼似是被什么堵住般的难受,忽然想起多年前先帝对他说过的话,“你要想在气势上赢过一个人,就是他在恼的时候,你仍可以悠哉地笑。”那时才十岁的他,笑得那样悠哉地说,“这有何难?”先帝阮齐疆却只是摸着他的微笑摇头。

    狠狠地咬着牙,阮黎望心里愤愤地想着,可不真是不难,那女人不就轻易的做到了?

    “皇上?”淮王询问地喊道。

    阮黎望这才收回目光对着他说道,“走,七皇叔,去朕的乾昌宫饮杯茶去,您这次回来之后就病着,咱们叔侄还没好好叙谈过。”

    淮王阮齐拓抬起袍袖的一边在眼角拭了拭,一脸哀戚地神色道:“哎,想不到皇兄才那么年轻,竟就去了,每次一想到这,臣的心口就疼,想的次数多了,竟是疼的无法下地行走啊。”

    阮黎望听闻也是长叹一声:“父皇一向身子都还好好的,居然说去就去了,朕到如今都跟做了场噩梦似的。”

    “皇上可别这么说,您现在已经九五之尊,天下之主,不能太过悲痛,伤了龙体,可就是万民之难了。”

    阮黎望轻笑着摇了摇头,踏上轿舆说道,“七皇叔,一会儿边吃茶边聊,这也快到了午膳的当口了,您就陪着朕一起用吧。”

    苏悦菡才回了鸾阙宫不多时,春暖便一脸喜色地过来说道:“娘娘,夫人跟您姨母这会儿从太后那出来了,正上您这边来呢。”

    苏悦菡眼里现出一抹喜色,“姨母也来了?”

    春暖含笑点点头,眼中似是又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苏悦菡打发她下去备茶,自己理了下思绪。

    想念母亲和姨母一叙离别之苦是必然,只是还有太多正事要与母亲商定,当初进宫之时太过仓促,父亲嘱咐了她几件事,却也并不甚详尽。如今父亲虽每日进宫,却与他这个做皇后的女儿并无太多的见面机会。所以,许多事,也只能靠母亲去传递下信息了,才想着,已经有人通秉,“苏相爷家苏夫人和林尚书家林夫人求见”。苏悦菡立即起身迎到了门口。

    苏夫人和林夫人对苏悦菡行了大礼,苏悦菡伸手去拦,却依旧没拦住两位老夫人,也只好无奈一笑,受了礼,才请两位夫人坐下。

    数月未见,母亲和姨母都愈发的显得瘦了,尤其是姨母,鬓边竟有了几缕白发,好似几日间就老去了十岁。苏悦菡一阵儿心疼,却也只是平静地柔声说着:“母亲和姨母都清减了许多,想来这些日子是累着了吧。”

    两位夫人看着她都是慈爱的一笑,苏夫人未开言,倒是林夫人说道:“皇后娘娘倒是气色很好,看来宫里的日子过得尚算舒心,这下咱们也总是放心的了。”

    “姨母,这厢也没有外人,您还是喊我小荷吧。”苏悦菡赶紧开口道,林夫人恭顺地点头称是,再开口间,果然亲切了不少,“小荷啊,嫁了人之后,还真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呢,没几日不见就像个大人了。”

    苏悦菡浅笑着一垂首,正好春暖端了茶来,她便伸手接了去递给母亲和姨母,苏夫人眼尖,一下子看到苏悦菡手背上的淤痕,接茶的手一抖,放下茶杯,一把拉住了苏悦菡意识到母亲的目光迅速收回的手。

    “小荷,这是怎么弄的?你贵为皇后,难道这宫里还有人欺负于你,难道真如外间传言,皇上对你……”

    苏悦菡抽回手,笑吟吟地看着苏夫人:“母亲,您这又是哪听来的胡话,皇上对女儿很好的,即便是不好,还能虐待了女儿不成,这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苏夫人仔细地看着苏悦菡的表情,似是并无一丝的矫饰之意,便也放下了大半的心来,却还是有些犹疑地说道:“又不用你去做什么,怎么就会伤成这样?”

    苏悦菡看也瞒不过苏夫人,便把尤太妃的事说了一遍,苏夫人和林夫人听了之后,良久不语,半晌苏夫人叹气道:“小荷啊,真是难为你了,为娘的若是早知你会是这做娘娘的命,头先里也总该多让你知道些这宫里的是非。那时却总想着,只盼你快快乐乐的就好,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前几年却还以为……”说着苏夫人忽然打住了话头,抬眼看了下林夫人,两个人无奈地笑笑,便也不再继续。

    “母亲,女儿倒也不觉得委屈,宫里的事虽说多了些,却也都新鲜着,女儿过的很好的。”苏悦菡一只手牵了母亲的手,一只又去牵了姨母的手,叠放在一起,紧紧地握住,便又轻快地笑了起来:“小荷虽不是贪恋富贵荣华之人,可是这皇后的位子却可是天下女人都会眼馋的,小荷只觉得荣幸,哪有丝毫的委屈呢,母亲和姨母不必为小荷担心,多在意着些自己的身子才好。”

    两位夫人听苏悦菡如此说,便也放心地点头,露出宽慰的笑容,苏悦菡便一一问候起家里的人,父亲和姨丈最近很忙碌,兄长和嫂嫂恩爱如常,嫂嫂要为兄长收一房小妾,也被兄长拒绝了。苏夫人赞叹,“小荷,其实你嫂子才是个好福气的女人。”

    苏悦菡戏谑地看着母亲道:“母亲就是恁的偏心,儿子总是自家的好,您怎么不说我大哥才是个好福气的,娶了大嫂这么贤惠的女子。”

    苏夫人和林夫人拿帕子掩了面,笑了起来,苏悦菡见她们笑得开怀,便忽然不经意似的说道,“那二表兄呢,最近可好,前几日鹏儿倒是来找过我。”

    林夫人的面色一紧,“淮鹏那小子又来叨扰你了?怎么回去也没听他说。”

    “姨母,说什么叨扰,他是跟着大表嫂进宫来的,顺便来看看我。他能记得来看我,我心里可是欢喜的紧呢。”苏悦菡说道,话锋微微一转,却又道:“不过听鹏儿说,二表兄前些时日大病一场?”

    “那个痴儿……”林夫人叹气,“倒也难为小荷还记挂着他,现在已经大好了。就是这才好起来就又说着要走,原本京里都已经给他找好了差事做,他这个脾气哦,以前倒是你说几句他还会听,如今……”

    苏悦菡的神色也黯了黯,忍不住问起林烨然,却又不敢再深问下去,轻叹了声,只是说道:“只要二表兄的身子无碍,我也就放心了。”说罢拿起一旁的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递给苏夫人道:“母亲,这是这些日子官员们的命妇托人给我递来,想让我划进明年选秀名册中的人,您给帮着看看,要紧的就先圈下来。”

    苏夫人接了过来,只轻扫了一眼,便又犹豫地看着苏悦菡道:“小荷也是跟皇上大婚数月了,肚子里还没个动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