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推荐阅读:仙宫天下第九三寸人间飞剑问道大侠萧金衍大华恩仇引天刑纪血界蛮荒都市神级仙少五行御天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第八十五章

    李承璋微微一怔, 目光骤冷。

    李斯年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难不成李斯年抓到了他的把柄?

    这不可能。

    谢诗蕴向李斯年投毒的事情,他只是略微给谢诗蕴行了个方便,并未参与其中,千机引之事完全是谢诗蕴一人所为,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更何况, 跟他有关系又能怎样?

    李斯年的父亲是宁王, 母亲是谢家女, 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 都是华京城不能提起的禁忌,哪怕李斯年如今被程彦看重, 即将成为程彦的未婚夫, 但仍不能改变李斯年身份极为尴尬的事实。

    这种情况下,他纵然毒杀李斯年,父皇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只会略微说他几句罢了。

    可不是为了投毒, 又是为了何事?

    听李斯年话里的意思, 是发觉了他对程彦的心思,才会威胁他, 要他的性命。

    可李斯年也不想想, 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他哪怕一朝被废去太子之位, 他仍是当今天子最为出色的皇子,也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人,如今父皇召集藩王公主们来朝贺,便是为他做打算,莫说他现在只是对程彦起了心思,纵然对程彦做了什么,以父皇的性子,也会和稀泥。

    想到这,李承璋心下稍安,再看李斯年,已经没有了刚才不易察觉的慌乱。

    李承璋轻轻握着酒樽,挑眉对李斯年道:“李斯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当今王爷。”

    低声道:“李斯年,你莫要得寸进尺!”

    “哦?”

    李斯年轻轻一笑,眼底尽是嘲讽,道:“当今王爷?”

    “很快就不是了。”

    李斯年轻笑着说道。

    “你!”

    李承璋一时气结。

    他竟不知,李斯年何时学了程彦的牙尖嘴利,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反驳不是,不反驳更是不是。

    李承璋道:“李斯年,我敬你是彦儿的人,对你多番忍让,但你若是再这般胡搅蛮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往日的李斯年,瞧上去风轻云淡的,行事更是不争不抢的,与不染人间烟火的谪仙没甚两样。

    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竟一而再再而三针对他,虽然是笑眯眯地说着话,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

    虽说他知道李斯年根本不可能抓到他的把柄,可李斯年这般说话,总叫人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再与李斯年争执下去,便直接道:“你不过是谢家余孽,若不是沾了彦儿的光,莫说与我同席了,就连与我说话的资格也没有。”

    面前清隽无俦的少年眨了眨眼,眼波潋滟,不可方物。

    饶是李承璋被他的话激起了几分火气,见此绝色,也不由得怔了怔。

    片刻间,李承璋又很快回神,暗骂李斯年无耻。

    这哪里是什么清心寡欲的谪仙,分明是修炼千年的妖精,披了张谪仙的皮,来人间吸□□气,勾魂夺魄。

    面前的妖精轻笑,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四王爷难道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天命在谢不在李,十年后,谢家依旧主天下?”

    李承璋一怔,眼睛便迷了起来:“你敢行谋逆之事?”

    李斯年纤细苍白的手指转了下轮椅,拉开与李承璋的距离,揶揄道:“行谋逆之事,是王爷,而非我。”

    李斯年的声音刚落,李承璋便听到禁卫军们战靴踏在地板上的闷沉声音。

    李承璋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看去,禁卫军走进大殿,直向李泓而去。

    那是光禄勋崔元锐,掌宫内的禁卫军。

    崔莘海兵变失败后,崔家被程彦清算,如今在朝为官的,只剩下崔元锐与崔振波。

    李泓自宫变中逃得一命,虽然看在程彦的面子上没有罢黜崔元锐与崔振波的官职,可到底也厌弃的崔家人,暗中培养取代两人官职的人,还想办法架空崔元锐与崔振波。

    哪怕崔家如今送了个崔美人入宫,李泓对崔家的态度也没有改观多少,仍是时刻保持着警惕之心。

    崔元锐与崔振波知道李泓对自己的厌恶,若没有重大事情,绝不往李泓身边凑。

    今夜崔元锐带甲而来,且在宫宴上闯了进来,必然是向李泓汇报极其重要的事情。

    李承璋脑海中回荡着李斯年刚刚说过的话——行谋逆之事的,是王爷。

    李承璋瞳孔骤然收缩,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自被废去太子之位后,他便明白一个道理:靠别人终归不如靠自己来得稳妥。

    明白这个道理后,他便开始偷偷培养自己的势力,崔莘海死后,他吸取了原本效忠崔莘海的人,杨奇文倒台后,他又将追随杨奇文的人纳为己用,为有朝一日的兵变做打算。

    长公主与程彦的存在,让他根本不可能正常从父皇手中接过皇位,他只能兵行险着。

    偶尔午夜梦回,他也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太狠,可转念一想,做大事不拘小节,古往今来哪位明君手上没有沾过血?

    天家夺嫡,无关对错,他没有错,错的是程彦与长公主,她们的势力太大,父皇容得下她们,他容不下,他不是父皇那种软弱无为的性子,他要做千古一帝。

    千古一帝眼底揉不得沙子,更容不下能够威胁皇权的人物,长公主必须死,至于程彦,他可以留她性命,折断她所有骄傲,让她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任他任意妄为。

    只是这一切都是在暗处中进行,明面上,他谨慎沉稳,颇有孝心,依旧是父皇的好儿子,父皇对他越发满意,从不曾对他起疑心。

    可若是,他的那些事情被父皇知道了,父皇必然会责备他,会怪他心狠,不是一个仁厚的君主,甚至会改立那个襁褓中的八皇子为太子。

    李承璋不敢再往下想,再也没心思与李斯年继续口舌之争。

    他想阻止崔元锐与李泓说话,但他现在根本找不到借口过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崔元锐一边向李泓低声说话,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将视线瞥向他。

    李泓听了崔元锐的话,面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眼底满是凝重之色,频频看向他。

    看到这一幕,李承璋越发心虚。

    宴席上,舞女们载歌载舞,贵人们推杯换盏,李承璋却有些走神,有意无意看向主座上的李泓。

    崔元锐说完话后,李泓显然没了心思,一手捋着胡须,有些坐立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李泓起身离开,在走出大殿的那一刻,回头瞧了一眼李承璋,摇头叹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李承璋攥紧了手中的酒樽。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机会,不能再错失第二次。

    李泓走后,李承璋也寻了个借口离开。

    李承璋去找伺候李泓多年的老黄门。

    这个老黄门是李泓的心腹,对李泓最是忠心不过,李承璋花了好多功夫,才撬开了他的嘴,又设计让他不得不跟投向自己,帮助自己争夺皇位。

    得益于这个老黄门在李泓面前不断说李承璋的好话,李泓对李承璋的刻薄寡恩的形象才得以扭转,继而对李承璋颇为赞许,隐隐动了再立李承璋为太子的心思。

    李承璋找到老黄门,二人走到他们平日里说话的地方。

    这里假山灌木林立,甚少有宫人来此,正适合说悄悄话。

    李承璋查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便开门见山问道:“崔元锐与父皇说了什么?”

    行事一贯陈文娜的老黄门,此时面上有几分慌乱之色,声音也有些急,道:“殿下,您的那些事情,怕是被崔元锐知道了。”

    “刚才崔元锐突然闯入宫宴,说有要事告知陛下,陛下遣退了老奴,单独与崔元锐说了几句话,可说完话,陛下的脸色便变了。”

    “这些我都知道。”

    李承璋顾不得保持往日礼贤下士的贤王模样,有些不耐烦地打断老黄门的话,问道:“我的哪些事?崔元锐究竟知道了多少,又与父皇说了多少?”

    “老奴不清楚。”

    老黄门的声音刚落,便觉得李承璋的目光像利剑一般扫来,心里不由得打了一个突。

    往日李承璋对他颇为敬重,从来没有打断过他的话,更没有用这般重的语气与他说话,和这般严厉的目光,都道危机之刻才能真正看穿一个人,他如今也算看出来了,眼前这位四王爷,对他只有利用。

    可知道又能怎样?

    他早就已经踏上了贼船,如今再反悔,怕是不能够了,只得一条路走到黑,只盼着日后李承璋登基为帝了,念着他的三分功劳,让他回乡养老。

    这皇城之中的腥风血雨,他是看够了,也看尽了。

    老黄门道:“虽然老奴没有听到崔元锐与陛下究竟说了什么,但陛下离开宫宴后,便开始调动禁卫军。”

    “陛下并非多疑猜忌之人,自登基之后,便不曾怀疑过启用之人,更不曾轻易调动把守宫门的禁卫军。”

    说到这,老黄门一阵心酸。

    李泓虽然不是一个英明的皇帝,但下面伺候的人却是颇为不错的,若不是他误入李承璋的圈套,不得不为李承璋做事,要不然,以他在李泓身边伺候多年的经历,到哪不是风风光光的?

    纵然李泓一朝崩天,他也能落个善终。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李承璋手上有他的把柄,他做的那些事,李泓再怎么宽厚,也容不得他,他只能替李承璋卖命。

    老黄门继续道:“王爷,老奴跟了陛下多年,这还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次调动禁卫军。”

    “此番异动,王爷不得不防啊。”

    李承璋眸光幽深,面上明明暗暗。

    看来父皇是知道他做的那些事了。

    不但知道,还再度对他起了猜忌之心,怕他在杀长公主的时候,一并把弑君的事情也做了。

    现在父皇只是调动禁卫军把守宫门,再过几日,便是禁卫军降临他的府门,或看押,或将他贬为庶人,让他对皇位再起不得任何心思。

    李承璋揉了揉眉心,闭了闭眼,再睁眼,眼底闪过一抹厉色。

    父皇既然如此对他,那便别怪他心狠了。

    他原本想的是让父皇退位让贤,做一个安享晚年的太上皇,可如今看来,却是他太过仁慈了。

    他的父皇与长公主如此姐弟情深,那便去黄泉路上做一对亲亲热热的姐弟吧。

    李承璋道:“此事我知晓了。你现在回去,仍守在父皇身边,莫让父皇起疑。”

    老黄门连忙应下,又问道:“敢问王爷,有何打算呢?”

    李承璋冷笑一声,道:“无毒不丈夫。”

    “他们如此逼迫本王,便别怪本王不顾惜血缘至亲了。”

    老黄门打了个冷战。

    李泓哪怕知道李承璋心有谋逆之事,也不曾动过要李承璋性命的念头,可听李承璋话里的意思,却是要行弑君之事了。

    李承璋对待亲生父亲尚且如此,那么对待旁人呢?

    老黄门不敢细想,此时只能向李承璋表忠心:“王爷但有差遣,老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现在若有片刻迟疑,以李承璋的心狠手辣,必然会叫他命丧当场。

    他只能跟着李承璋走,一步错,步步错。

    李承璋拍了拍老黄门的肩膀,道:“很好,本王若能得偿所愿,你便是首功之臣。”

    老黄门连忙拜下。

    李承璋受了礼,将老黄门扶起身,道:“晚间我的人会与你联系,你只管听他的指挥便是。”

    “待大势既定,本王必会厚赏于你。”

    老黄门谢了又谢。

    李承璋安排完老黄门之后,便急忙出宫。

    兵变逼宫是件大事,他得赶紧回去与幕僚们筹划一番才是。

    此事虽然事发突然,但对他并非全部不利——长公主手上虽然有兵权,但此时在宫中赴宴,身边跟的卫士并不多,只要他把控了宫门,长公主的命令便传不出去,再多的兵权,也就无用了。

    他只需快刀斩乱麻平定宫中便可以了。

    长公主一死,她的部下纵然有心为长公主报仇,但华京城易守难攻,他一边固守华京,一边派人收拢里间军队,军队中群龙无首,便是一团散沙,他逐个击破,便能坐享兵变逼宫后的登基为帝的胜利果实了。

    李承璋这般想着,回到王府,迅速安排下去。

    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要依靠长公主撑腰,甚至依靠权臣崔莘海的傀儡太子了,现在的他,吸收了崔莘海的势力,又吸收了杨奇文的部下,早就有了发动兵变的实力。

    府兵们听了李承璋的命令,连夜出府,奔向李承璋安排的地方待命。

    是夜,皇城内火把四起,无数人高呼长公主毒杀天子,意图篡位。

    禁卫军是天子亲卫,只忠心天子一人,长公主掌兵权摄政,天子尚且避长公主锋芒,他们不满此事多年,唯恐长公主再行兵变之举,夺去李泓的天子之位,故而对长公主多有防备。

    这次长公主突然参加宫宴,让原本便防备她的禁卫军越发警惕起来,宫宴结束后,李泓便回了紫宸殿,再也没有出现。

    紫宸殿是天子寝殿,只有极心腹的禁卫才能在此巡视,外面的禁卫军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以为李泓真的死于长公主之手,那等早就被李承璋收买了的宫门,再趁机散布各种谣言,说长公主毒杀天子之后,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准备将此事扣在禁卫军身上,说禁卫军伙同外人谋害天子。

    外城禁卫军们听了,个个义愤填胸,被李承璋的府兵策反,跟着李承璋去攻打内城。

    ——事实上,外城的禁卫军也只能跟着李承璋的府兵攻打内城,李泓生死未卜,一旦长公主掌权,他们必死无疑,还不如追随李承璋,李承璋到底是李泓的儿子,也是原来的太子,父死子继,再正常不过。

    李承璋一旦登基为帝,他们便是从龙之功,总好过等着一向与他们不睦的长公主清算来得便宜。

    追随李承璋府兵的禁卫军越来越多,承天门下,血流成河。

    .........

    此时的紫宸殿,李泓在殿内不住地走来走去。

    崔元锐垂眸立在一旁。

    李泓捋着胡须,叹了一声,道:“朕就不该留谢家女。”

    凌虚子的那句话,是横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咽不下,更吐不出来——天命在谢不在李,谢家依旧主天下。

    他当初忌惮程彦与长姐的势力,又见李承瑛与李承瑾与程彦交好,便有意抬举李承璋,留了谢诗蕴的性命,灌谢诗蕴一碗红花,让谢诗蕴留在李承璋身边。

    他以为这样,哪怕李承璋日后登基,谢诗蕴没有任何子嗣,终其一生,也只能做一个李承璋后宫里一个宠妃,而影响不了任何朝政。

    可现在看来,到底是他错了。

    又或者说,他低估了谢诗蕴的心思手段,与李承璋对程彦其实有情的事实。

    谢诗蕴找了一个与程彦七八分相似的女子,送到李承璋榻上,李承璋颇为宠爱那个女子,甚至给那个女子起了一个与程彦极其相似的名字——燕儿。

    燕儿夜夜陪伴李承璋,如今已有一个月的身孕,被李承璋金屋藏娇似的养着,若不是被崔元锐偶然察觉,只怕他现在都不知道。

    这般荒唐的事情,对程彦是极大的侮辱,可燕儿到底有了身孕,又经院正把脉,说是怀的男胎,如此一来,也不好轻易处置燕儿。

    李泓两下为难,终于明白了谢诗蕴的打算。

    女子生子,本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谢诗蕴多是打了去母留子的主意,自己养着燕儿的儿子,待李承璋登基,这个儿子便是李承璋的长子,抚养皇长子的谢诗蕴,身份自是与旁的宫妃不同。

    待谢诗蕴地位稳固,待她不需要再借用李承璋当靠山,她便可以设计让李承璋崩天,自己行摄政之事,为谢家翻案,打压李姓皇室子孙。

    这便是凌虚子的预言,天命在谢不在李。

    幸好崔元锐发现得及时,将这件事燕儿怀孕的事情报了上来,事情尚未完全恶化,他倒也有扭转的余地。

    李承璋尚且年轻,以后会有更多的子嗣,那个燕儿终究是个祸患,断然不能留,他斟酌再三,下了让崔元锐处决燕儿命令。

    考虑到李承璋颇为喜欢这个燕儿,会夜闯皇宫为燕儿求情,李泓还调动了禁卫军,让禁卫军拦下李承璋,不让李承璋入宫,等时间长了,燕儿的事情淡去了,他再见李承璋,面上倒也好一点。

    崔元锐听命而去,去王府捉拿燕儿,可是这一去,竟又让崔元锐发觉了更多的事情——李承璋竟然有意谋逆。

    他待李承璋这般好,上次李承璋兵变逼宫,他非但没有追究李承璋的罪责,反而再度启用李承璋,并且动了百年之后将皇位传给李承璋的念头,他这般行事,李承璋竟然仍嫌不足?

    现在便要弑君逼宫?!

    李泓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自己用心头血生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

    “长姐何在?”

    李泓问道:“此事她可知晓?”

    他总是在危难关头想起长姐,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长姐都会护着他。

    如同当年一般,披荆斩棘,浴血奋战,兵变捧他登基。

    崔元锐道:“长公主歇在了太后殿中。”

    “因此事牵扯四王爷谋反,臣不敢善专,只告诉了陛下一人,长公主那里,应是没有任何消息。”

    李泓道:“快去派人通知长姐。”

    “不,”李泓整了整衣冠,又道:“朕亲自去。”

    崔元锐眉头微动,余光扫了眼有些慌乱的天子,好意提醒道:“陛下,长公主此番是为赴宴,身边并无太多卫士跟随。”

    言外之意,便是长公主知道了也没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长公主总不可能以一敌万,抗住李承璋逼宫的府兵。

    更何况,眼下李承璋打出的这种旗号,让长公主也不好来紫宸殿——长公主毒杀李泓,李泓无事若好,若是真有事,长公主纵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最好的办法,是让长公主仍留在丁太后的宫殿。

    李泓脚步微顿,脸上一片茫然。

    他习惯了事事依赖长姐,尤其是在这种被儿子逼宫的事情上。

    崔元锐见此,便道:“陛下,四王爷虽然突然兵变,且收买了把守宫门守卫,但皇城之内,宫门颇多,且易守难攻,他想攻进这紫宸殿,只怕需要几日的时间。”

    “更何况,陛下在,军心便在,四王爷终究是乱臣贼子,跟随他的终究底气不足,陛下只需镇守紫宸殿,再传信城外钧山的北军,让他们前来勤王,不出数日,四王爷必败无疑。”

    大夏夺嫡之惨烈,是历朝历代中最为严重的,每隔数年,便会有一场宫变,可这些宫变,并不都是以成功而结束。

    崔元锐官拜光禄勋,掌宫中禁卫军多年,对宫中布局再清楚不过,他认为,哪怕李承璋有备而来,宫中守卫又大多被李承璋收买的情况下,李承璋的胜算也只有五成——李承璋打的是长公主毒杀李泓,他为李泓报仇的旗号,只要保住李泓不死,李承璋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师出无名,卫士们心有戚戚,战斗力自然下降,只要守住了紫宸带,待北军前来勤王,李承璋必败无疑。

    崔元锐将自己打算细细说与李泓听。

    李泓听完,不住摇头,道:“不行,若是朕的卫士们支持不到北军的到来呢?”

    他做了数年的太平天子,没有经过任何风浪,他总觉得,这种事情,长姐在他身边,他才觉得心里安稳。

    “摆驾长信宫。”

    李泓道:“朕要与长姐商议此事。”

    崔元锐不好再劝,只得亲自护卫李泓去往长信宫。

    此时的长信宫,灯火通明,宫女内侍们敛眉而立,完全不同于乱成一团的紫宸殿。

    丁太后喝了安神的药,沉沉地睡去了,殿里只有李淑程彦并李斯年三人在饮茶。

    ——哪怕崔元锐没有把李承璋逼宫的时候告诉她们,但兵变的事情这般大,岂是瞒便能瞒住的?

    李淑见李泓急匆匆而来,放下茶杯,起身相迎。

    李泓一把握住李淑的衣袖,道:“长姐,你要帮我。”

    就像小时候,他受了委屈,便可怜巴巴地找到长姐,说出这番话一般。

    无论他受了何等的委屈,长姐都有办法替他讨回公道。

    哪怕先废后谢元跋扈,长姐的处境艰难。

    李淑长眉微动,拍了拍李泓的手背,道:“你如今是天子,遇事不可慌张。”

    长姐在身边,李泓心下稍安,走进殿,程彦给他捧上一杯茶,他饮上一口,压了压心底的惊慌,道:“老四那个逆子,朕待他不薄,他竟行谋逆之举。”

    李斯年眸光轻闪,不置可否。

    ——大概只有李泓这般天真的人,才会以为只要自己待人好,那人便不会害自己。

    “此时不是追究薄厚之时。”

    李淑侧脸向殿外道:“崔元锐何在?”

    崔元锐听到李淑唤他,连忙入殿上前,单膝跪地道:“拜见长公主殿下。”

    李淑道:“各宫门是何情况?兵力如何,又是何人把手?”

    崔元锐一一报上去,李淑微点头,对兵力做出调整。

    崔元锐听完,心中暗叹到底是长公主,片刻之间便做出了应对。

    崔元锐按照李淑的安排部署下去。

    李淑又让各个宫殿的皇子公主们聚在紫宸殿,各宫的禁卫汇聚在一处,守宫门倒也好守一些。

    李承璋的攻势越发猛烈,皇城的第一道门承天门已经守不住了,禁卫军们退守在第二道宫门处。

    长公主着甲,去阵前督战。

    长信正殿中,只剩下李泓与程彦李斯年三人。

    夜色越来越深,程彦便劝李泓早些休息——此间最无用的,大抵也就是她这位舅舅,坐在喝茶打哈欠,还不如早点去睡,来应对明日一早的恶战。

    李泓又饮一杯茶,揉了揉眼,道:“长姐还在外面,朕怎能去睡?”

    程彦便看了一眼身旁的李斯年。

    李斯年会意,调弄着熏香炉的熏香。

    袅袅熏香升腾着,如云雾一般,慢慢飘到李泓面前。

    李泓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喝再多的醒神茶也是无用,最后眼睛一闭,倒在软塌上。

    程彦让伺候李泓的老黄门将李泓搬到偏殿去休息。

    正殿中只剩下程彦与李斯年二人,程彦忍不住埋怨李斯年:“你设计这一出,也不与我提前商量一下。”

    “禁卫军本是天子亲卫,只忠心天子一人,对母亲掌兵权摄政的行为颇为不满,如今李承璋放出母亲毒杀舅舅的消息,外城的禁卫军不知根底,自然会被李承璋哄骗了去。”

    “也不想想,母亲若想夺位,何须用毒杀这一上不得台面的招式?”

    先废后谢元,便是被她母亲一剑杀了。

    毒杀?

    她的母亲行事才不会这般畏首畏尾。

    李斯年轻笑,道:“从龙之功,自然叫人眼红心热,外城的禁卫军如此行事,委实正常。”

    程彦撇了撇嘴,道:“可母亲手中无兵,只有内城的那些禁卫军,未必能挡得住外城的禁卫军。”

    李斯年道:“挡不住,才能坐实李承璋谋逆之举。”

    程彦秀眉微蹙,看了看李斯年,道:“你还有什么打算?一并说了来,省得让我提心吊胆的。”

    “小翁主无需提心吊胆。”

    李斯年转动轮椅,来到程彦身边,抬起手,轻轻给程彦揉着太阳穴。

    合该天打雷劈下地狱的事情,他一人做就好了,他的小翁主,当是永远张扬肆意的。

    李斯年袖中的淡淡月下香清幽,程彦忍不住有些犯困。

    程彦撑了撑精神,可终究抵挡不住困意,道:“你别对我用香——”

    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倒在李承璋怀中。

    李承璋看着她沉睡的容颜,眼底一片柔软,手指轻轻蹭着她娇娇软软的唇,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他的吻一路而下,终于落在她的唇间。

    他的小翁主爱吃一些甜食,唇角都留着浅浅花香甜腻。

    李斯年亲了又亲,总觉得不够。

    睡梦中的程彦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亲吻,笨拙地去回应着他。

    李斯年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可惜他的小翁主太小,眼下又正逢兵乱,若是不然,他能这样与她相处一整日。

    李斯年抱着程彦从轮椅上起身,将程彦放在榻上,招来了绿萝与紫苏,让她们守着程彦。

    昨夜崔元锐是偷偷护着李泓来长信宫的,长公主又让所有的宫妃皇子公主聚在了紫宸殿,外城的禁卫军只以为李泓在紫宸殿,只会全力攻打紫宸殿,至于丁太后住着的长信宫,多是不会太在意。

    做完这一切,李斯年仍嫌不够,又让罗十三带着罗生暗卫守在门外。

    毕竟是兵变,他半点不敢马虎大意。

    他能将旁人的性命玩弄于鼓掌之中,却不敢拿程彦去冒险。

    李斯年走出长信宫,扮做普通卫士的崔元锐向他见礼,道:“郎君。”

    李斯年道:“可以放咱们的四王爷入内城了。”

    崔元锐颔首,眉头微动。

    如今在内城处督战的,是长公主李淑,一旦放李承璋入城,长公主性命多半不保。

    李斯年意在皇位,长公主便是横在他面前的大山,若能趁此机会一并除掉长公主,倒也是一举两得。

    只是可惜了长公主。

    崔元锐颇为惋惜,但面上却不敢显现出来——眼前这位少年,心思毒辣,不择手段,崔家自崔莘海死后便一蹶不振,若不是李斯年出手,清河崔家,千年世家,只怕早就覆灭。

    而今他追随李斯年,一为报答当年保命之恩,二,也为再将崔家重回巅峰。

    崔元锐领命而去,让心腹偷偷打开宫门一角,潮水般的禁卫军涌了上来,崔元锐便带领着剩余的卫士们退守在紫宸殿。

    他刚进紫宸殿,迎面便撞见一个熟悉的高挑身影浴血而来。

    崔元锐眼皮跳了跳,下意识道:“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摘下头盔,露出半夏的一张脸,半夏笑道:“公主殿下乃翁主之母,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怎能真正去宫门督战?”

    崔元锐心头一动,忽而发觉,他并不了解那个外表谪仙内心修罗的少年。

    禁卫军的喊杀声传至殿内,胆小的皇子公主们哭成一团,崔美人并不知道李斯年的计划,原本也是慌得不行,可见了自家兄长后,便镇定下来,瞥了一眼抱着八皇子的薛妃。

    相比于其他哭闹的公主皇子,薛妃面上颇为平静,唯有指尖微微泛着白。

    崔元锐别开了眼。

    天光乍破,李承璋带领人马终于冲进紫宸殿。

    李承璋翻身下马,踏上汉白玉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向内殿。

    看到殿中哭闹的人群,李承璋道:“长公主毒杀父皇,我不过是靖难拨乱归正而已,你等无需惊慌。”

    说话间,他的目光落在薛妃抱着的八皇子身上。

    撞上他的目光,薛妃微微一颤。

    李承璋的视线一扫而过,并未停留,只是问随从:“父皇龙体何在?”

    眼下还不是清算薛妃的时候,他虽然攻进了紫宸殿,但李泓一刻不死,他便一刻不敢松懈。

    李承璋的声音刚落,殿外忽然响起李泓气恼的声音:“逆子!朕待你不薄,你安敢谋逆!”

    李承璋微惊,连忙向身边近卫使了个眼色。

    近卫收到他的暗示,抽出腰中佩剑,冲向殿外的李泓。

    利剑划破长空,停留在李泓胸前一寸的位置。

    近卫身体轰然倒下,胸口插/着一支弩/箭。

    李斯年转动着轮椅,手里把玩着一支微小版的诸葛连弩,抬眉瞧了眼身披盔甲的李承璋,轻轻一笑,道:“四王爷,你好大的胆子,竟行谋逆之事。”

    崔元锐带领着禁卫军出现在李斯年身后,排排禁卫身着精钢制成的盔甲,如同密不透风的城墙。

    李承璋瞳孔骤然收缩,终于发觉自己这是被请君入瓮,怒骂道:“李斯年,你——”

    李斯年手中便飞出一支利剑。

    利剑呼啸而过,穿透了他身上的盔甲。

    那句未说完的话,随着他的倒下永远不曾说出。

    作者有话要说:护妻狂魔李斯年:窥觊小翁主的人,还是不要活在世上了*罒▽罒*

    今天依旧是甜甜的一章~

    酱油了这么久的年年终于轮到他上场凯瑞全场233333

    最后,这里推一篇基友的文

    她真的超级可爱的说~

    追文的小可爱们可以去看一眼

    她的文跟她的人一样可爱233333

    《司寝的马甲扒不完》by 素心锦时

    梁竹音被送入东宫做司寝女官,宫人纷纷打赌她何时得到宠幸。

    她本人对此相当淡定:宠幸,不存在的,毕竟她要守着心中的白月光。

    那人将十二岁的她从贼人手中救出,高大英武有如神降,十个太子也比不上。

    更别说后来萧绎棠发现她竟然是名奸细,对她冷得像那午夜的宫墙。

    而她的男神虽不曾看清模样,却有着通信三年的温柔时光。

    本打算相安勿扰,岁月静好,某天太子却悄咪咪把她堵在墙角。

    萧绎棠揣着半页纸问道:听闻你家表姐幼年曾经遇袭,你认认这是不是她字迹?

    梁竹音:……

    了不得,一直和我暗中撕逼干仗的糟心太子,居然是我的白月光。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雾终、小豆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魔法少女大圆脸子 30瓶;言瑟 20瓶;29294731 2瓶;灼舞清清香、狐狸悠悠、躲在被窝里喝旺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