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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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章

    苏毓是二胎, 在养胎的日子里很注重锻炼,生产的过程到没有那么艰难。

    鼻尖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产房里热浪一股接着一股地涌上来。从苏毓开始阵痛到生下第一个孩子, 全程不过一刻钟。徐宴这边眼睛还没机会看过去呢,耳边便响起了婴孩儿呜哇呜哇的哭声。稳婆们报喜的声音穿过来,混合着沥水的声音:“恭喜姑奶奶, 恭喜姑爷, 是个漂亮的小千金!”

    苏毓感觉自己还没来得及使劲儿,孩子就出生了。两手还碰着徐宴的脸颊, 小夫妻俩大眼瞪小眼的, 徐宴的脸颊保持不动, 眼珠子都快斜到眼眶边上去。

    “不许看!”苏毓两手抓着徐宴的两边耳垂, 恶狠狠, “我还没看, 你看什么看!”

    徐宴眼珠子转回来,无奈:“不嫌弃,就看一眼。”

    “谁担心你嫌弃不嫌弃?”她担心的是自个儿后半生的□□!

    苏毓在这生命关头都已经忘记了人设, 把一股子蛮狠的劲儿全用在了揪徐宴的脸上。徐宴的脸颊掐出了手指印, 眉头皱都没皱一下。苏毓面上又是一白, 又开始用力了。

    一个先生出来, 肚子里还有一个。

    那边稳婆将洗好的小姑娘拿襁褓抱起来, 立马又着手接生第二个。

    所有生产前吃得苦都是值得的。苏毓一向对自己下得去手,当初怕古代医疗条件太差, 她可是咬牙每日坚持锻炼。不仅在训练下肢肌肉的力量上从未懈怠, 她在食欲方面也十分克制。哪怕到怀孕后期胃口越来越好, 每日被饥饿感刺激得难受,她也绝不放纵。

    这般克制的结果是显著的, 她生产十分顺利。第二个孩子比第一个孩子还要快。苏毓感觉这边还没怎么使劲呢,没一会儿,就听到孩子细弱的哭声。

    第二个孩子生下来比第一个小些,红彤彤的,跟老鼠一样大。

    稳婆抱着孩子洗干净,这回的恭喜是那般诚心诚意:“恭喜姑奶奶贺喜姑爷,是个小公子!”

    产房里的伺候的仆从忙不迭地出去报信。

    消息一传出屋,等在凌霄院的白清乐高兴得满屋子打转。被她抱怀里的徐乘风懵懵懂懂的,不晓得外婆在高兴什么。但瞧着四周人个个喜气洋洋的,他便咧着嘴跟着笑得开心。苏恒苏楠修两兄弟趁夜赶过来,苏家上下灯火通明,就连鹤合院的老太太都穿衣裳起身。

    徐宴抱着两没点儿大的孩子被苏毓赶出了产房,迎头就跟苏恒苏楠修碰上。

    “……这是?”苏楠修看他这幅样子有点稀奇。孩子他见得多,但刚出生的没见过。于是背着手凑过来,这边看看那边看看,忍俊不禁,“怎么地?”

    徐宴懒得搭理他,左右叉开手将襁褓捂紧了,生怕孩子见了风。苏恒这时候也凑过来,仔细打量了龙凤胎。老实说刚生下来的孩子丑了吧唧的,跟那皱皮的老太太似的。想着这是妹妹刚生下来的龙凤胎,苏恒抿着嘴,将心里那点嫌弃给压下去。

    产房里头,仆从稳婆们正在帮苏毓收拾。徐宴左右看了看,指了如月将两孩子交给她:“送去偏房。”

    如月才刚接过孩子,徐宴便转身推门进去。自从知晓了苏毓的身份,徐宴对苏家的任何人都不敢太信任。生产的妇人是真真脆弱的时候,一不小心就出事。

    刚巧,他这边才进来,苏毓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身下的一大片狼藉已经收拾干净,屋里血腥气还是很重。苏毓半合着眼帘靠坐在床榻上,鬓角的湿发黏在嘴角脸颊。她精神头还算不错,这会儿还在嫌弃产房里气味太重,指使仆从去开窗:“把窗子打开散散味儿,太难闻了。”

    稳婆苦口婆心地劝她:“此时见风是要落月子病的。姑奶奶哦,头风疼起来,能疼得人半条命。这会儿就算气味儿难闻您也且担待些,万万别这时候任性。省得落了病根,将来可是跟着自个儿过后半生的。”

    “可收拾好了?”徐宴冰冰凉凉的嗓音适时从外间儿飘进来。

    稳婆扭头,徐宴抬了腿进来。她于是屈膝行了一礼,回道:“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就端看姑奶奶是这会儿擦拭身子,还是回卧房再擦拭?今儿生完了就要坐月子。月子期间万万不能沐浴洗头的,擦擦身子便好。”女子生产极为伤身子,这月子不做好,将来是要损根基的。

    一般女子坐月子至少坐一个月。家中殷实的,也有坐个两个月的。

    苏毓是自然知晓坐月子,但只是将窗户开个小缝隙透透气,哪里就见风了?

    徐宴点点头,表示听了稳婆的话。他于是脱了身上的大麾,不疾不徐地走到苏毓身边。苏毓抬眸不解地看着他,就看他将大麾理了理,然后给她从头罩到脚。

    苏毓:“……”

    罩上了也不跟她多说话,她打横将人抱起便往外走:“产房的味儿难闻,回屋里再擦拭。”

    声音还没落地,徐宴抱着人就已经走远。

    稳婆仆从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笑。这二姑奶奶和二姑爷果然还是年轻,感情未免太好了些。

    徐宴人高马大,半年不见,力气还见长。此时抱着卸货的苏毓,仿佛不费吹灰之力。腿长,步履轻盈。整个人轻飘飘地就穿过回廊,没多久便到了主卧这边。

    这边替扶起来看住徐乘风的白清乐早已受不住诱惑,牵着大的,麻溜地去看俩小的了。不仅白清乐,似乎苏恒苏楠修兄弟俩也去了。卧房里空荡荡的,所有人都聚在偏屋那边。苏恒夫妻给准备的奶口的已经在伺候了,隔着一道墙,欢声笑语一阵一阵清楚地传过来。

    苏毓被大麾罩着,眼前一片漆黑。若非感觉到一股一股的地热从身.下涌上来,她根本不晓得自己到了那儿。知晓已经进屋,她于是手脚并用地扯,想将包裹得铁严的大麾扯掉。

    “宴哥儿,给我拿开!”

    徐宴看了眼怀里拱来拱去的人,见她这么有精神,难得生出了点促狭。他故意将大麾的四个角给扎起来,且扎在了苏毓的背后。严严实实得一裹,苏毓别说把大麾踢开,被徐宴放到床榻上的时候就不倒翁似的倒下去。徐宴眼中闪过一丝笑,扭头见窗户开着,转身就去关窗了。

    那边他刚管好窗户,苏毓差不得将毕生的力气都用尽。

    也不晓得他是怎么系的,苏毓折腾了好半天,只是脑袋从里头钻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苏毓闻到了一股新鲜出炉的汗馊味。不出意外,应该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仅身上,头上,脸上,全是。作为一个冬日里都每日沐浴的人呢,苏毓的眉头立即就皱起来。

    “洗澡,”馊成这样子哪里能忍得了?苏毓觉得不洗干净得要命。先不管什么见风不见风,这么脏,才容易生病吧,“今日必须得洗,不然我坚持不了一个月。”

    “不可,”从来没拒绝过苏毓的人,这回十分坚决,“你得坚持两个月。”

    苏毓:“??谁说我要两个月?”

    “我。”

    关了窗户,没有凉风进来,屋里的热气就更足了。徐宴干脆脱了外袍,看苏毓一幅汗涔涔的样子,端起烛台走到苏毓身边,不紧不慢地这才替她解开包裹。他的影子被灯火拉得老长,牢牢地罩在苏毓的身上:“一个孩子一个月,龙凤胎,你得坐满两个月。”

    苏毓:“……”

    顿了顿,苏毓故意撒火:“我坐月子,你也别想好过。”

    徐宴替她将黏在脖子上的头发拿开,点点头,特别沉静:“嗯,我陪你一道坐。”

    “……你也两个月不沐浴?”

    徐宴眼睫低垂:“嗯。”

    苏毓:“……”还是别了吧,自己臭好歹闻不见,徐宴臭还跟她睡一屋,那岂不是要她的命?

    正好锦瑟等人端了热水进来,徐宴指了指桌子,示意她们放下。笔直地坐在窗边,他慢条斯理地将两只袖子撸起来。苏毓不解,就看到他白皙修长的胳膊露出来,手就搭到了苏毓衣襟上的细带。出口的嗓音还是那么冰凉悦耳,甚至带了一丝温柔:“好了,快些躺下吧。”

    说着,他一只手往下一扯,苏毓的衣襟掉下来,里面的风景一览无余:“为夫替你擦身子。”

    苏毓:“……”

    赶出去,没得商量。徐宴看着紧闭的门,顿了顿,面不改色地去了偏房。

    定国公府这边喜气洋洋,得知了苏毓发动的未央宫也彻夜未眠。白皇后没在国公府按人,这会儿倒是处处受制。想立即知晓那边的东西都难。等苏毓生了龙凤胎的消息传到她这里,已经是三更半夜。白皇后喜得连夜打赏宫里人。从里到外都赏了一遍。

    主子高兴,下面人有赏,皆大欢喜。

    未央宫的这番动静自然不出意外地传到武德帝耳中。

    白皇后被气出病来以后,武德帝生怕她出事,当真撒手人寰,便暗地里派了人盯着她。他是不晓得苏毓之事的,没留心过,自然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听说白皇后在未央宫大肆赏人,他没想到其他,就自以为自己今日下午的那些举动是做对了。

    今日下午,武德帝为了哄白皇后一个笑脸,特地将晋凌云宣进宫来。素来宠女儿溺爱女儿的人难得严厉,当着白皇后的面儿将晋凌云好一通叱骂。

    晋凌云这回也听话的紧,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认了错。

    武德帝自诩替白皇后出了一口气,终于做了一件叫她心中舒坦的事情,不免有些得意。

    此时摆摆手,也淡淡笑:“皇后就是太刚正!遇事儿非求个是非黑白……但这世间之事,哪里有分得那么清楚的?太刚正便固执了,不知变通。”他摇了摇头,还在感慨,“她的这脾性还好是遇见了朕。有朕护着,才能安安稳稳的。否则可不是要被人给拿捏死?”

    武德帝身边的宫侍闻言眼睫抖了抖,拂尘一甩,仰脸就是笑:“陛下说的是。”

    武德帝摇头叹气,紧绷了这么久的心弦可算是松了。他一手覆在膝盖上,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番掉书袋的话,扭脸就吩咐宫侍道:“皇后这段时日呕气,硬生生把身子骨给熬虚了。去,开朕的私库,给未央宫送些补品过去。皇后这身子啊,还是得进补。”

    宫侍,也就是大太监杨秀拂尘一甩,立马应声去办。

    大年三十的,女儿喜得一对龙凤胎,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儿。白皇后兴奋得一宿没睡,次日一早,就命人给国公府送东西。她也不说别的,就拿金陵与苏毓有缘要收苏毓为义女的话说事。这会儿东西流水般地送进来,她那态度就表明了——寻个合适的时机,义女还是要收。

    苏毓十分诧异,没想到皇后娘娘还没有忘记这一茬儿。她如今是国公府的姑奶奶,再成皇后娘娘的义女,似乎有些不大好:“宴哥儿你怎么看?”

    徐宴端坐在书桌旁,浓密的眼睫低垂,嗓音清淡淡的:“皇后懿旨不能推拒,且受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