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6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宗杭原本以为,除了认识井袖,这一天会照旧无波无澜平淡无奇。

    没想到晚上十点多,迎来意外惊喜:门被拍得砰砰响,刚一打开,阿帕就扬着手机冲进来。

    嘴里吼着:“小少爷,我找到了!”

    辛苦多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立了功的阿帕扬眉吐气,叽里呱啦说个没完。

    ——发型是有点像小玛蒂达,那个脚踝上的“去死”,他也设法看到了,百分百没错;

    ——难怪这么多日子找不到她,原来她不住暹粒,听说住洞里萨大湖区,隔一两个月才来城里待几天;

    ——突突车酒吧确实是她的,但她不管,包租给别人,按月收租金。听人说,她不但包租突突车,还包租了条小游船;

    ……

    宗杭低着头,一张张滑看阿帕拍的照片。

    原来她长这样。

    挺年轻的,应该跟他差不多大,穿了件宽松的白色字母衫,领口太大,有一边滑到肩下,露出内衬的黑色吊带,吊带的肩带是不规则款,一边细细的,另一边却宽,被罩衫衬着,被皮肤衬着,被老市场的灯光笼着,黑白分明。

    发型也不完全玛蒂达,她没刘海,随手一抓的那种乱分,但因为脸的轮廓好,眉骨鼻梁下颌的形搭得浑然天成,所以怎么乱都不碍眼,反而有一种凌乱的舒服。

    人与人之间是讲眼缘的,比如同是颜值傲人的女明星,你会没什么缘由,喜欢甲,路人乙,反感丙。

    这姑娘,很微妙地契合他的眼缘,以至于他残存着的那点生气,又稀释了几分。

    宗杭一遍翻完,又慢慢倒回去看,说:“还挺好看的。”

    阿帕说:“是啊,很招鬼佬。”

    没错,照片上可以看出来:突突车酒吧今天停的位置很热闹,和那天的冷清不同,酒吧里坐了四五个年轻热力的欧美面孔小伙,衣袖撸到肩上,开怀大笑,玩得正嗨。

    更关键的是,她也是在笑的,唇角弯起,眼型有点媚,眼神却纯,搭在一块见之可亲,完全是个甜姐儿。

    这样的人,那天怎么会用那样一种后妈的语气,说出“Ten Dollar”这样的话来呢?

    她当时肯定心情不好。

    宗杭问:“她叫什么名字啊?”

    阿帕得意洋洋,名字他也探到了:“我听那些鬼佬叫她伊萨,伊—萨—”

    他发音时,两个字都拖长长的尾音,听起来像在学门铃的响声。

    叮—咚—

    宗杭低着头,说:“名字还挺好听。”

    这哪好听,不就是鬼妹常用的名字嘛,阿帕觉得跟Mary、Lucy还有Lisa没啥分别。

    他继续表功:“我回来就告诉龙哥了,龙哥已经去老市场区了,小少爷,你马上就能报仇了……”

    宗杭忽然打断他:“这男的,怎么老盯着她看啊?”

    什么男的?阿帕一头雾水地凑过去。

    看到了,有几张他拍的是远景,可以看到距离突突车酒吧不远,油炸昆虫和现榨果冰的摊位之间,站了个高大的男人,穿短袖的黑T,领口插挂墨镜,乍看像是游客,但几张照片一比对就能看出来,他其实是在盯着伊萨看的。

    阿帕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再说了,辛辛苦苦拍到这个女的给你看,你去注意无关紧要的路人干嘛啊:“男人看女人还不正常嘛,好看就看呗。”

    是吗,宗杭眉头拧起,斜乜着眼看照片。

    以他看过那么多罪案片的直觉,这男的肯定有问题。

    ***

    宗杭和阿帕边看电视边等龙宋回来。

    酒店有个自带的频道,叫推荐影视,柬埔寨自己的文艺创作不算丰富,所以推的多是外国影视,但或多或少会跟柬埔寨沾边,经阿帕指点,宗杭才知道,点击最多的那部《花样年华》,结尾部分是在小吴哥拍的,就是那个他逛了不到半个小时拍屁股走人的小吴哥。

    而好评最多的那部《古墓丽影》,安吉丽娜朱莉频繁置身其间的那座神秘废墟,蛇蟒般盘根错节的老树从巨大的石块间参天而起,取景就在塔布隆寺。

    没错,就是井袖提到的那个塔布隆。

    说到井袖,宗杭注意到,她那个壶口客人好像还没回来,因为她一直在露台上晃悠、咳嗽、外放音乐,有一次还喊他出去聊天。

    宗杭把电视声响调大,装着没听到。

    怎么说呢,他和她是两条道上的人,总之……还是……少接触吧。

    十一点过半,终于等到了龙宋。

    不消开口问,龙宋那一脸溃败无声胜有声。

    原来她叫易飒,鬼佬大概是贪图发音方便,所以叫她伊萨,拼音的平上去入也真是神奇,平声洋味儿十足,去声就是纯正中国腔调。

    龙宋说,开始找话题跟易飒沟通并不难,点出来意后,她也没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只是敷衍说事多,不记得了。

    龙宋再坚持,她也直白,说:“我懒得费事。”

    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怕麻烦,龙宋也是生意人,很理解。

    所以他把“可以给钱”这话亮了出来。

    就是这话触了易飒的逆鳞,她呷了口杯里的酒——酒杯的造型像颗透明的手榴弹。

    然后问他:“我看上去就这么缺钱?”

    眼神很不屑,语气很不屑,连抓乱的发型都透着凌乱的不屑。

    龙宋是做酒店的,每天和无数人打交道,知道当话题进行到这种语气和眼神的时候,最好就别知难而上了。

    要柔和,要退,退了才有再上的可能。

    所以铩羽而归,预备着明天再去试一回,不过内心里对这个易飒,并没有太多恶感,大概是工作关系,见多了胡搅蛮缠的牛鬼蛇神,觉得她这人不难沟通,即使不愿帮忙,也是人之常情。

    阿帕却牢骚满腹,他们是生意人,不是手眼通天的公职机构,找到个人多不容易,还这么不配合,接下来怎么办?小少爷就白挨打了?这女人真是自私冷酷阴暗伪善,心理扭曲反社会。

    宗杭和稀泥:“算了,我也能理解,那两柬埔寨人上手就打人,肯定是地头蛇,她一个做小生意的,不敢得罪这样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很正常。”

    阿帕激动:“什么正常?她当时出卖你,还要了十美刀,这也正常?”

    宗杭说:“其实……也不叫出卖吧,她没答应过帮我,是我自己没经人同意,一头钻进酒吧里去的。再说了,未必长了中国脸的就是好人,万一我是坏人呢,那个柬埔寨人当时受伤了,一胳膊血地追过来,是你也分不清楚……”

    阿帕被他说得差点吐血:“小少爷,是我被打了还是你被打了?你到底站哪头的?”

    宗杭说:“我是觉得,做人嘛,心胸宽广一点。得饶人处,就别那么计较了。”

    没想到这话赢得了龙宋的激赏:“宗杭这性格好,心宽,我跟你说,那些斤斤计较,为了点小事记十年八年的人,都活不长。宗杭这样的,会长寿的。”

    冷不丁还被表扬了,宗杭心里美滋滋的,再一想,现在国内流行“佛系”的说法,佛系粉丝,佛系消费者,他这样的,算佛系受害者吧。

    但阿帕可不这么认为,离开房间之后,他陪着龙宋下楼梯,说:“我们这小少爷,好像有点缺心眼。”

    龙宋瞪了他一眼,同时侧身,给刚走楼梯上来的一位客人让路。

    其实酒店楼梯够宽,压根不需要让,但服务业人员,从业久了,和客人相遇时侧身,进电梯时站边侧帮按楼层,多少都有这意识。

    这是个男客,年轻高大,穿短袖黑T,直筒牛仔裤,白色球鞋。

    龙宋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刚在老市场区见过。

    他转头,目送他走到一间客房门口,开门进屋。

    真巧,住宗杭隔壁。

    ***

    井袖听到门响,忍不住就笑了。

    她有种陷入爱情的感觉。

    她经常爱上自己的客人,放任自己陷入单方面的喜悦甜蜜,在她看来,她只跟自己喜欢的客人做交易,这就是恋爱,只不过每一段都短暂罢了,她其实愿意登上每一条载过她的船,是他们不愿意,扬帆远去,把她一人留在滩涂。

    她知道有不少姐妹背后笑她傻、糊涂、痴人说梦、是不是喝醉了,那又怎么样呢,来这世间,谁不是一场糊涂一场醉,清醒的都是高僧佛陀,糊涂的才入红尘。

    这个刚进来的叫丁碛的男人,就是她现在的爱人。

    他名字的这个字可真生僻,“碛”,她都不会念,护照上标“QI”,但是没声调,白天她查了,才知道是去声,搜索关联里说,山西吕梁山中的黄河边,有一个古镇叫碛口,就是这个“碛”字。

    她对他生出无数联想,他名字和黄河边的古镇同字,老家又在黄河壶口瀑布附近,绕不开那条涛涛泥黄色大河,爱屋及乌,从前她最爱湄公河,因为离着近,触手可及。

    今天开始,改爱黄河了。

    丁碛先去洗澡,井袖走到半掩的门边,隔着哗哗水声问他:“要做按摩吗?”

    丁碛嗯了一声。

    井袖去做准备,关上玻璃门,拉起白纱帘,调暗灯光,换好按摩技师服,点燃香薰蜡烛。

    这蜡烛带乳香精油,自从听说这种精油颇得各类宗教偏爱之后,井袖做按摩时,就固定用它了——她喜欢宗教场所的那种氛围感、仪式感、神秘感,还有味道。

    好的按摩也该如此,让人肢体柔和,精神放松,得以在半熏间窥享神的惬意。

    丁碛洗完了,一边拿毛巾擦头发一边出来,只穿黑色平角内裤,紧实的肌肉上,点点水滴未干。

    他趴伏到床上,说了句:“你还挺专业。”

    井袖笑,她当然专业,手指摩挲过他的肌肉,就知道这一块是不是松弛、紧张、消耗过度。

    她依着顺序,先从脚部开始,指压、掌压、肘压、足压,推、捏、揉、按、搬,业内把泰式按摩称作“被动的瑜伽”,需要两个人肢体接触,借力使力,每一次借力,都能近距离感受到他身体的强韧和筋骨的力道。

    宗杭是该练一练的,明天有机会,她要跟他说,身体这玩意,开始是它赐你,后来就是你赐它,别以为仗着年轻就能持久,到了年纪之后,你不去塑它铸它,它迟早还你一堆朽骨软肉。

    按得渐入佳境,井袖柔声问他:“今天忙什么了?”

    按摩师得拿捏分寸,适时跟客人说说话,不用怕打扰他:他如果累了,说三两句会助他入眠,如果不累,也会帮他放松。

    丁碛好像笑了一下,他脸埋在床里,这笑有点含糊不清——然后摸过床头的手机,调到相片递给她。

    井袖把沾了按摩油膏的手在腰侧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接过来。

    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在老市场区,照片上是个年轻的女人,半蓬的波波头,笑得很漂亮,眼神很纯,应该是大部分男人都喜欢的那种甜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