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网 > 半为苍生半美人 > 第四十一章 予我蛟龙心里珠

第四十一章 予我蛟龙心里珠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更)新最'快^上

    那一碗药,已冷透了。

    剑青悄然进来看了一回,见帝后二人都睡着了,不便惊动,退了出去。

    此刻更声已迟,夜已深了,皇上还是没有醒来,就那么倚靠在凤帷间,睡了好些时候了。剑青再进来时,想着要不要唤醒他,却见仵后已然醒了,一枕青丝被皇上的手臂压着,她也不动弹,静静仰脸看着身畔之人。

    那般眼神,令剑青心中一酸。

    汐莞看过来,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惊动。

    看他的模样,也实在疲累极了,半倚半斜着也能熟睡这许久。

    汐莞侧首看了看床尾的长方锦垫,剑青会意,取了轻轻垫放在皇帝背后,这样他能倚靠得舒适些。动作已极轻,还是惊动了,皇上睁眼醒来,目光还有些朦胧倦色,看一眼皇后,像是这才记起,自己守着她竟睡着了。

    夙夜不休地忙于政事,一刻不眠,是铁打的人也该累倒下了。

    “你醒来,我倒睡着了。”皇上笑着直身而起,问剑青,“什么时辰了?”

    剑青冷清清地答,“近子时,渊以殿御榻已备好了,请皇上早些移驾安歇,仵后娘娘也该服了药,安稳将息了。”

    “药呢?”

    “在温着,皇上不必挂心,妾会侍奉仵后进药。”

    “你小小婢女逐起人来,一点余地也不留。”皇上倒是笑了,“皇后不是还没有赶人,还赏了锦垫么。”

    他说着,回头看汐莞,目光柔软。

    那只暖垫,他留意到了。

    汐莞避开他的目光,有些紧张却强装镇静,淡淡道,“渊以殿清净,陛下远到辛苦,早些安歇。”

    “南殿是客殿,皇后这是以宾客之礼待我?”他悠悠地看了一眼汐莞。

    剑青哑然,安置在南殿只因知道皇帝喜欢居处向阳,却未曾在主居和客居这一层上多想,竟是忽略了礼制。方要开口请罪,却见汐莞一笑答道,“陛下是一国之主,北齐一草一木都是你的,客礼未必就怠慢了圣驾。”

    剑青见她虽带了丝笑意,眼里的淡薄与恐惧之色,怕是为了挽回因那只锦垫流露的关切之意,仍是,不肯对皇帝放下心来。

    “噢。”皇上点头,侧目瞧着汐莞,温然微笑,徐徐道,“你忘了,每次不都是婷儿勾我的衣带?”

    汐莞抬眸,眼底微光闪动。

    弦外之音如此咄咄----哪怕她想弃下心里恐惧的念头,让自己不对这张脸有愧疚之意,终究,看见齐皇,还是放不下。

    齐皇朗朗一声笑。

    依稀如过往,他笑起来,丰神湛澈,笑容如杏子林间的日光暖暖耀着人的眼。

    昔日鲜衣怒马的太子,又到了眼前,仿佛岁月忽逝尚未变却旧颜色。

    对此如何不怅然,汐莞静静无言地迎上他的目光,却在他眼里看见笑容也掩不住的倦色,光采也盖不去的伤感。

    这般倦色,汐莞在镜中见过,在自己的眼里,也早有了同样的倦。

    这张脸本就不属于我,这些待遇也本不是我……她仵芷蝶凭什么整个大齐围着她转!

    情深知倦,痛极有悔。

    她,悔了么?

    一时间汐莞也恍惚,俩俩相望,各自忘言。

    却是剑青的语声清冷,“皇后还在养伤,身子虚弱,皇上不宜留宿。”

    齐皇看了剑青一眼,笑笑,“皇后凤体违和,朕自然要留下来照料陪伴。”

    剑青冷着脸抿了抿唇,望向汐莞。

    汐莞倚在枕上,一双眼似睁非睁,似合非合,似是默许。

    剑青蹙着眉退了下去,像是料想不到她这样轻易就软了心肠。

    凤帷深,烛影斜,一时就这么静了,只得两道影子投映在帷幔间。

    外面悄静无声,宫灯都幽微下去。

    齐皇并不作声,慢条斯理自己动手除去靴袜,脱了束发的簪,散下了头发。

    又解下腰带,脱了外袍,着中衣,拂落玉钩,卸下凤帷四垂。

    汐莞也静默着,目光隐在朦胧光影里。

    我……我―――

    帐顶莲花宝蔓舒散四角,宽而深的床上,两人静静并头共枕,隔了一臂之距。

    肌体的温热,仍是透过衾枕暖暖传了来。

    汐莞静静想起,他的胸膛,他的臂弯,他皮肤的温度……他的身体发肤,一息一暖,她都还记得,从前那些欢好缱绻,也还记得。

    又想起,自己喝凤凰血时狼狈的模样,自己的这张脸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罢了。

    “你肯这样骗我一场,我也欢喜。”

    他的语声很低。

    传入汐莞耳中,细针似的,扎在心口,定住了心口下的跳动。

    “上一次受骗,还是少年时。”他微微笑了,“之后再不曾受过谁的骗,若是谁也不信,便谁也骗不了你。这一回上了你的当,不过是因为,我信你。”

    汐莞纹丝不动,覆在身前的双手无声无息交握,绞紧了十指。

    他捉起她的手,按在他温热坚实的胸膛上。

    她挣了一挣,发僵的手,抑不住颤抖。

    触手可觉,他的心,搏动得急促而有力。

    “领军征伐亭国,沙场上刀伤箭创司空见惯。外伤若未立时致命,更凶险便是血毒攻心。你从敌军营回来之时,乍见你昏迷不醒,只怕是这险象。然而你脉息虚弱而不急乱,苏醒及时,并非血毒攻心……什么‘了无生志’,太医编这鬼话,真不知道你仵芷蝶是何等人物。这世上,从不曾有一人,有一事,能让你弃绝生念……那个人不能,我亦不能。”

    心如流矢,直坠大荒。

    汐莞木然,眼前无尽黑暗罩下来,你眼中只有她仵芷蝶么,那我,究竟算什么!

    终究一着不慎,输尽满盘,这一盘输不起的终局,还是败了么。

    耿耿忠心如剑青,成也忠心,败也忠心。

    她从不曾违逆,只这一次擅自不遵时日,提早中止投毒,见到皇帝,便放下心来。

    剑青是怕,怕毒性日久积深,自伤成疾。

    缜密善忍如他,岂会放过半丝漏洞。

    他既看透这破绽,若再对离光一剑起疑,这盘以命相搏的棋,便可以终了于三尺白绫,一盏鸩酒了。

    刹那,如临劫海,如陷火狱,心中百千念,转掠如惊雷电闪。

    不能输,不能死。

    他讥诮的,低低的笑,握着她的手,徐徐收紧,“我最憎欺瞒,只这一回,你将我骗得很好。”

    “是么?”汐莞微笑,指尖,脸庞,声气都透了凉意。

    “不如此,怎知道,你想见我。”

    汐莞猝然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挣身在枕上一掌掴了过去。

    他侧头一避,她凭虚无力地跌在他身上,牵动伤处,立时痛得白了脸色,仍要挣脱他双臂。他将她圈在怀抱里,沉声道,“柔婷!”

    她的脸色煞白,眼底泛红,嘴唇颤抖。

    他冷冷看着她,看泪水在她眼底凝成清光,终究不肯落下一滴泪来,睫上霜色渐凝,喉间微动,却哑然无声,唇上只有哀凉的笑。

    “想要见我,便这般屈辱不甘?”他黯然。

    “不够么?”她望了他,笑道,“一个女子,只有将死之际,才能见上弃了她的良人一面……遇刺侥幸不死,还需冒一个欺君之罪,编一番谎,好个痴心人,好个清高的仵芷蝶!”

    “在你眼中,我不爱你?”他也被这二字刺痛。

    “那你……如何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