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小说网 > 欲奴 > 第724章 计谋

第724章 计谋

推荐阅读: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最强战神渡劫之王天下第一万族之劫重生之都市仙尊好想住你隔壁特种奶爸俏老婆妖夏

一秒记住【一品小说网 www.epxs.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陆文龙昔日在军营里,多得他的照顾,但觉他行事为人,远比飞将军更加亲切和蔼,此时被他拉住,又不好拒绝,但是,想到呆在这屋子里,面对飞将军,更是尴尬,迟疑着看了母亲一眼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然听得飞将军的声音,“文龙……”

    云五识趣地先出去了。

    陆文龙站在门口,低着头。

    “文龙,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岳阿爹……”

    陆文龙心里一震,但见飞将军起身,拉开身边的一个柜子,里面,林林总总,是一些小孩子喜欢的玩意,都是簇新的,再里面,是衣服,许多的女人的衣服,淡红的,淡绿的衫子,一些头钗……每一样,都是簇新的……

    这些东西,有些是他最近才准备的,有些,是早就准备好的……比如,一些路上随手雕琢的小玩意……比如,那些来不及做成小衣裳的虎皮……

    无数无次地幻想——若是文龙穿上,若是小虎头穿上。

    若是她穿上——那种淡红色的抹绿软靴,背负着小弓,阳光,就从她的脸上洒下来,无边无际,满世界的芳香……

    他从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里,拿出两样,赫然是两把十分粗糙的玩具木枪。

    他递过去:“儿子,这是阿爹送你的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说这话的时候,竟然是怯怯的,一生戎马,从未如此的胆怯,竟然害怕那个孩子,害怕他不要!害怕他拒绝!

    这对木枪,是他在军营的日子里,在许多个不眠之夜做出来的。只是因为想念而做——因为离开得那么久了,连小虎头的样子都不那么鲜明,反而是更牢牢地记住了文龙的样子,他在鄂龙镇时候蹦蹦跳跳,穿着虎皮衣裳的样子。木枪虽然那么粗糙,那么仓促,来不及精心的打磨,可是,这时却那么急切地想送给他,送给那个孩子……不是因为他冲自己咆哮,不是因为他几乎拿长枪指着自己,而是因为他的痛哭,他那一声“妈妈,我养你,我能养你和小虎头……”

    就连攻陷临安的胜利,也比不上如此的震撼。

    陆文龙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鄂龙镇的日子,那些模糊而遥远的回忆,已经支离破碎,如雪地的惊鸿一瞥,那个英雄父亲,每天都要出去屠虎缚熊,雪地上的小木屋里,永远堆满了温暖的虎皮,一大盆大盆的虎肉,熊肉……花生丢在火盆里,荜拨一声裂开,一屋子的香气……而自己,自己生平得到的第一支枪——便是岳阿爹给的,那样的木枪,上面粗糙的两个字:文龙!甚至自己学会的第一招枪法,也是他教的。

    他低下头,双手接了那对木枪,转身就走,连谢谢都没有说一声。

    飞将军如释重负,脸上竟然带了笑容。

    门关上,将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关在了外面。这时,隐隐就晨曦初露了。一夜混战,临安城彻底平静下来。人们都躲在屋子里不敢外出,连大街小巷昔日早起的叫卖声都停止了。连更夫的打更都停止了。

    因为如此,这郊外的小屋,就更是沉寂。今日,方才是一个充满了宁静和祥和的日子。飞将军缓缓坐在床上的时候,才察觉自己的困倦——无比的倦怠。

    却又轻松,无比的轻松。自己啊,也走了多少年的荒漠,多少年刀锋划过的岁月,每一个脚印都充满了血泪。

    所幸,竟然还能握住身边的这只手,这只那么温暖的手,一如无数无次梦里曾经的一样——只是,那时,每一次梦里醒来,自己不是在戈壁大漠,就是在悬崖峭壁,不是生死战场,就是冰天雪地!每每想起,就要癫狂!

    唯有这一次,竟然是真的!完全是真的。

    他的手心里,握住的是一张纸条,那是秦大王写下的:我已休掉花溶,任其改嫁。无论死生,各不相干!

    那一场的婚礼,是自己的一场计策,不止是诱敌深入,其实,也是因为成全——因为无法偿还那个“敌人”的恩义——秦大王!

    比朋友更像敌人!比敌人更像朋友!

    只要十七姐还对秦大王有情意,自己便绝不愿意拆散他们——毕竟,两个儿子的反应,最能说明问题,他们从来都只愿意跟着秦大王,他们根本不愿意理睬自己。秦大王,他付出了多少,才会换来这样的被人衷心的热爱?

    自己给了他机会,他竟然写下的是休妻书。

    从拒不相认,到用计成亲——某一刻,是真心诚意地不愿意愧对那个有大恩于自己的男人。

    可是,秦大王自己放弃了。

    手里握住的温暖,就如一个终于从长久的黑暗中看到光明的旅人——走了太久的夜晚了,自己太需要这一丝光明了——就连对秦大王最后的一丝愧疚,也被这一份贪婪所彻底占据!

    这一生,未曾做过一件亏心的事情,可是,这一次,却不得不亏心了——哪怕是自私,哪怕是贪婪,哪怕是卑鄙无耻,巧取豪夺!

    这一生,自己又何曾得到过什么幸福?

    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妻子,没有儿子,没有任何一个亲人……难道,唯一的妻儿,自己也只能拱手送人?

    这后半生,唯求一段妻贤子孝的生活,难道,就很过分么?

    然后,他看到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刚刚从那个开着的柜子里收回来——那些林林总总的衣服,尤其是那些头钗——恍惚中,他和自己的第一次相见,他在相州的军营里,用银子买的第一支钗——他交给自己的第一次家用“姐姐,该我养你了……”

    她别过头去。

    他忽然俯下头去,泪如雨下:“十七姐……我是故意设计逼走秦大王……我是故意的,可是,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太想你,太想儿子了,我需要你们……我也曾经想过放弃,想过对不起他,可是,当我看见你,一次次地看见你……十七姐,我只是想过以前的日子,只是想身边还有一个亲人……十七姐,你原谅我,好不好?”

    花溶的头依旧对着墙壁,看那淡绿色的帷幔,身旁,儿子呼呼的鼾声,睡熟的脸蛋上,还挂着曾经无家可归的惊慌的泪痕。

    “十七姐……”

    “十七姐……”

    他再也无法遏止自己的那种想念,就如洪水泄了闸,一把就搂住了她:“十七姐……”

    回答他的是拳头——一拳,两拳,被惊醒了的小虎头,一双小老虎般的眼睛,狠狠瞪着他:“滚开,坏人……你敢欺负我妈妈……哥哥,阿爹……快来救我们啊……”

    他狠狠抱住儿子,热泪滴下来,任由儿子的拳头打在自己的胸口,竟然连疼痛也是欢乐的。

    “儿子,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想你和你妈妈……儿子……”

    小虎头打累了,身子软在他的怀里,惺忪的睡眼大大地睁开,不哭了,惊奇地看他,看妈妈,小眉头皱巴巴的如一块核桃一般:“哥哥呢?”

    “哥哥去休息了,儿子,你也陪着阿爹睡一会儿……”

    “不!你不是我阿爹……我要去找我阿爹……走,妈妈,我们走……”他拼命地去拉妈妈,可是,手却被捉住,不但拉不住妈妈,自己也如一条被网住的鱼儿,身子一趔趄,就彻底倒下去,倒在妈妈和飞将军中间。

    “儿子……儿子……”

    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却看到头顶的那双眼睛,那双充满了怜悯,爱惜的眼睛……他吓呆了,因为,那双眼睛里,竟然泪如雨下——孩子生平见过的最严肃,最凶狠的一个人,竟然在流泪。

    终究是孩子,此时,已经忘了飞将军的可恶,全是飞将军的烤兔子,他嗫嚅着,小小声的:“飞将军……你干嘛哭?我又没有打你……哦,我不打你就是了嘛……是不是我打疼了你?”

    他的话语被堵住,整个人已经被狠狠抱住。

    那是一个父亲的拥抱,这一生,九死一生,到头来,就连儿子也完全不认得自己,拼命地要逃离自己身边了。

    小虎头被闷坏了,然后,就躺在父母中间,又睡过去了。

    飞将军依旧紧紧搂住他,却是看着妻子——自己的妻子的背影!千言万语,要告诉他们,让她们母子知道,自己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是在如何的血泪横流里打滚过来的。当年,自己如何被鲁提辖救走,如何远逃西域,如何得到高人救助,将自己受创毁容到面目全非的伤处,一一地医治,缝补,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支撑着活下去,便是为了复仇,为了回来,为了寻找到她们——纵然相逢不相识,也要找到她们,所以,才会不顾一切地率军援助秦大王,打到红鸭港镇。

    林林总总,带血的记忆,一时三刻,哪里说得清楚?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

    花溶依旧是侧着身子,但是,借着摇曳的烛光,却看得那么清楚。

    岳鹏举!

    那是岳鹏举三个字。

    泛黄的纸张,多少年的岁月,墨色都苍黄了,是当年自己为他写下的第一个名字——纵然临安的死生,纵然一辈子的亡命,他都还珍藏着,牢牢地珍藏着。

    一如心里珍藏的那个人。

    只要此生不咽气,就绝不会掉了那一样东西。

    她泪如雨下,他也泪如雨下。

    花溶依旧没有回头,这一次,是彻底地昏睡过去了。太累了,实在太累了。

    飞将军也睡过去了,他也太累了,这一生,从来没有哪一天,像这一日如此真正地放下心思,酣然大睡。

    迷蒙里,手从儿子的身上穿过去,紧紧握住的,是她的手——是她的手啊!

    多少次在栎阳镇军营里,就渴望过的;只能借着装醉酒的时机触摸过的——如今,却是正大光明。